至暗之时的伟人之光
卷子
在《至暗时刻》快下线的时候，我赶着去看了。没想到这个几乎没有噱头、近乎舞台剧的片子能在影院里撑了那么久，——证明历史永远有市场，又或者是前些时候的《敦刻尔克》余音袅袅，让人去想寻找历史的衔接与印证。
我在想的是，历史到底是人民群众创造的还是伟人创造的。
我选择给伟人站个台。
伟人总是在历史最关键的时刻出场。
本片截取的是二战开头的一小段历史，《至暗时刻》名字很贴切。当时欧洲已几乎笼罩在纳粹的阴影之下，美国又处在远处观望（片子小小的黑了一下当时正蓬勃上升的老美）；而彼时英国，国家外交政策在首相张伯伦的领导下，无论是“慕尼黑协定”还是“苏台德计划”，都沦为笑柄，他推行的“绥靖政策”全面崩溃；领土上，日不落帝国的疆域也正在不断缩小中，大大小小的殖民地要么已经独立要么即将独立；军事上，英国投入到欧洲上的军队在与德军的接触中，呈现一边倒的趋势，30万大军被包围至法国的敦刻尔克海岸，进退维谷；社会方面；传统绅士社会急速崩塌，大批的中下层绅士都在一战时战死，出现了严重的断层，而老一代绅士则明显已与社会脱节，无法跟上形势；现实中，英国国内一片人心惶惶，甚至英皇室也打算流亡到加拿大，整个国家都到了最黑暗的时刻。急需要一位救世主来挽狂澜于不倒。
丘吉尔便是这救世主。他的出场将支撑英国这一盏微弱的、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光。
作为孤悬欧洲之外的岛国，保守的英国一直利用欧洲各国之间的矛盾执行着自己的“欧洲均势”政策，希特勒的出现让英国人惊慌失措。一方面，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这两个狡猾的政治家把好说话的英国首相张伯伦拉进无尽的政治谈判之中，使英国政府对和平始终抱有奢望；而另一方面，德国闪电一般的装甲洪流迅速的吞并了欧洲诸国，很快便将英国在欧洲大陆的军事力量和政治力量挤压殆尽。丘吉尔是临危受命，成为了英国首相。
而在内部，张伯伦是被迫下台，但在执政的保守党之中仍有着强大的政治势力，除他之外，哈利法克斯子爵也是党内的一大政治势力，他们都是“主和派”的坚定拥护者，在他们看来，让丘吉尔成为首相只是应急之策，丘吉尔随时面临着滚蛋的命运。
这就是丘吉尔上台之时面对的烂摊子，既有内忧，还有外患。他就像是站在一条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深渊。
丘吉尔刚出场时，我有一种强大的质疑：这个躺在床上吃饭的、臃肿的、迟暮的老人，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充当救世主？
彼时的丘吉尔已经66岁，已经过了年轻力壮的年龄。他还不是一个典型的英伦绅士，尽管出生在贵族家庭，但他不拘小节，生活随性甚至有些邋遢，爱光着屁股在室内走来走去，还是一个烟鬼且酗酒，而且粗鲁任性，不好打交道。
（撵走女秘书再请回女秘书，影片也刻意地表达了一下伟人的人性柔软处。）
他不是一出场就振臂一挥、光芒四射的完美无缺的伟人。他是接地气的有着烟火气披着俗人外衣的伟人。
《至暗时刻》其实就是关于“战”还是“和”的选择。
和谈，这是政治大佬们的一致意见，乖乖听他们的话，省劲，风险小，有锅还可以大家一起背，况且和谈似乎也有一线实现的希望；战，几乎就像是一场赌博，欧洲几近陷落，三十万的军队面对着的是势如破竹的敌人，胜算几乎没有。
是退让求饶还是拼死一搏？是苟延残喘还是万劫不复？
无论对个体还是对国家，这都是一个残酷至极的选择。
历史不是掷骰子来决定的，而是由一些具备大智慧、大勇气的伟人给定了调。
“我们决不投降，决不屈服，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法国战斗，我们将在海洋上战斗，我们将充满信心在空中战斗!我们将不惜任何代价保卫本土，我们将在海滩上战斗!在敌人登陆地点作战!在田野和街头作战!在山区作战!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投降。即使我们这个岛屿或这个岛屿的大部分被敌人占领，并陷于饥饿之中，我们有英国舰队武装和保护的海外帝国也将继续战斗。”
这是丘吉尔的回答。
他用自己沙哑的声音告诉党内大佬、告诉欧洲、告诉全世界，他决不投降，英国决不投降。
丘吉尔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经历了巨大的考验与挣扎。在那个至暗时刻，他是可以看到时局的，别人不一定能，所以幸亏他是那个做决策的人。千千万万的人在战场上，一无所知；他在幕后，在一封又一封糟糕的电报里，在知道要付出何等庞大的代价里，执掌大权。
权力就是这样，它可以引领你至光明，也可以导向黑暗。
感谢历史遇到了丘吉尔。
不过作为很少的几个外部镜头，算是人为地去丰富片子内涵吧，让人民群众参与到历史进程中，是常态的、讨好的、政治正确的表达。
以前描写二战的影视剧大多将目光聚焦在战场之中的小人物身上，似乎这样更能表达人文情怀与战争反思。但战争终究是由政治大佬们决定的，他们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如何发动、推动或扭转，更与历史、与彼时彼刻的民众存亡息息相关。
为了敦刻尔克的三十万人能够顺利撤出，丘吉尔决定牺牲3000人。这不是士兵个体选择的结果，而是听命于权力。个体命运与国家命运也是值得思考的细节。关于牺牲是另一个话题了，暂且不论。
影片场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冲突暗流涌动，剧情起伏跌宕，再配以传统英式背景、英伦音乐，然后是加里·奥德曼的神演技，——他把这个角色演绝了，一个小眼神、一声咳嗽、一句脏话、一个小动作，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活脱脱的温斯顿·丘吉尔本人，那个脾气暴躁、吐字不清却内心坚强无比的爱抽雪茄的胖子。加里·奥德曼用精湛的演技把丘吉尔极具感染力的演讲效果和人物的性格、心理以及在英国的生死关头，欧洲大陆即将全境沦陷以及在无数人鼓吹着投降的时候所展现出非凡的勇气与毅力一一呈现，在那一刻，他就是丘吉尔。
虽然是一个人物传记（且叙述长度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加里奥德曼仍然在限定的框架之中演绎出了无限的光芒。
至暗之时，至亮之光。
伟人是这个世界的稀有物种。为他们鼓下掌。
又：2002年，BBC做了一个票选活动，让公众选出“最伟大的100名英国人（100Greatest Britons）”，结果丘吉尔高票当选为第一名。排在达尔文（第4）、莎士比亚（第5）、牛顿（第6）、约翰·列侬（第8）、图灵（第21）等深刻影响了人类社会的文艺巨匠和科学巨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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