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
这次西行,全程由贺师傅掌舵。贺师傅是西宁人,老婆是湟源人,女儿已大学毕业,在医院工作。
他原先是开货柜的,前几年自己买了个商务车,开始跑旅游。当时为了省一万元钱,他千里迢迢跑去宁波提的车。
最开始看到车牌是浙B,我以为是一个像孤岛那样的户外玩家,刚好走到西宁便临时接了个单。
我在外面用车、包车时,就遇到过很多司机或领队自身就是旅行达人的。在伊犁,马师傅自己带着无人机,见草地就钻、见花海就飞,比我们玩得还嗨;在雨崩,阿伍师傅全程跟我们一起徒,一处都没有拉下;在丙察察,领队阿龙也是一路飞无人机,分享给了我们很多大片。
但贺师傅不是玩家,他只是以开车为职业。此行全程在所有要钱或不要钱的景点,他基本上都是坐在车里等着我们。
漫长的路上,他只以“花儿”为伴,进去出来往返两千多公里,车上的音乐没有变过,“花儿”的旋律轻轻回荡在整个车厢,越过盐湖、翻过雪山、穿过戈壁。偶尔他跟着哼唱几句,很有几分味道,感觉青海“花儿”是入了他的骨髓的。
一个爱唱“花儿”的老男人,漫漫长路或许就少了一些寂寞了吧。
他在车上放了一袋硬蚕豆,下午开车时会往嘴里扔上一两颗,嘎嘣嘎嘣地嚼着。我说这是你的防瞌睡神器吗?他听了就笑。
因为不是玩家,他很少会对某个地方产生浓厚的兴趣,并给我们做热情洋溢的推荐;甚至他都不会判断哪个点停车,更适合观景拍照。在金银滩他把车停在我们并不进去的景点外,而错过了路上草原接天、牛羊遍地的大片,弄得第一次来金银滩的小伙伴们观感不佳。
在可可西里,他本来应该把我们带到保护站的,结果就停在了纪念碑,剩下的一段路程,我是回来后才发现的。难不成他是觉得那段路没意思、没必要?
他有个坏毛病,就是偶尔会往窗外吐痰。第一次我忍住了,想“再有下一次,我一定说他”;可是第二次时,我还是没勇气张口,怕影响他情绪进而影响到我们的旅程,想“一二不过三,下一次我一定说”。第三次出现在停车后,他下车后进行的,于是我又算了。
随地吐痰在深圳都时有发生,在大西北是不是也不算个事了?我出于自私没有提醒他,或许人家根本不知道这算个事?
我用原谅自己的方式原谅他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同伴不能接受的,就是车上不开空调。西北气温低,不开空调是习惯,可能也是成本考虑。对于惧怕吹空调的我来说,窃喜,于是始终没有吭气。但小伙伴就不开心了,她们反复提醒,可贺师傅也只是间断性地打开一下。
后来我换到前排,把阳光直射的热和视线开阔的爽都搂在了怀里,算是给贺师傅不爱开空调的毛病解了围。
德令哈不在我们的行程里,但我开口请求时,贺师傅没有丝毫犹豫,他说,你们开心就好。那天中午我们看完海子诗歌纪念馆后,又去退骨牛肉馆大快朵颐,耽误很多时间,他也一声不吭,毫无怨言。
我们邀请他来一块用餐,每次都被干净利落地拒绝。虽然公司有规定,但我以前出去多少都会请师傅和我们用餐一两次的,贺师傅的坚决让我感觉到一种职业素养,或是不沾小便宜的自觉。
见大家在金银滩不开心,他主动提出去原子城博物馆,返程时又主动提出去丹噶尔古城,他不会玩,但不妨碍他支持我们去玩。
在茫崖的酒店是不含早餐的,他主动问我们要不要去石油公司吃早餐,说那里品种很多、味道也很好。我们欣然同意,一来酒店附近本就没有啥早餐,二来也想见识一下青海石油公司,事实上这顿早餐也确实丰盛而美好,超过前面酒店的早餐体验。
公司核定的一人20元早餐费,我们认为理所当然归师傅所有了。结果贺师傅以妹夫餐卡里有钱、不用给钱为由,将餐费悉数退还给了我们,5人一百元,对于连空调都不舍得开的人来说,也是钱了。
这一路上我们没请贺师傅吃一顿饭,反过来贺师傅请我们吃了一顿美味早餐。这大概就是青海人的地道与实在吧。
返程按规定只送到机场和高铁站,有位小伙伴还想在西宁逗留一天,贺师傅征求我们意见,看送机时间还很宽裕,二话没说,直接把这位小伙伴送进了市区。
他说能做的就顺便做了,没什么。
他在茫崖的那个晚上和妹夫喝酒了,他向老婆汇报只喝了一点点;回程在丹噶尔他顺便接上了老婆,——他接人,我们看景,也算双赢,原本他觉得一条小破街看个半小时足矣,没想到我们看了一个多小时。他笑眯眯地看着老婆,静悄悄地等着我们。
老婆、女儿,应该是被他装了一路吧。
……
全程被“花儿”浸泡,回来后我都能哼上两句了。然后贺师傅的形象就在“花儿”的旋律中重在我脑海闪现。
他黝黑的脸庞、婉转的“花儿”调调,与盐湖、戈壁连接在一起,成了我这次柴达木的记忆之一。
我给他评分“优”,我把目光留在了他做到的那些。
没有完美的风景,也没有完美的人。
这才是路上。
2023年6月柴达木之行【番外篇】
行走青海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