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吴水莲
文:周于江
图三:大俗摄影
图片和文章内容无关
我虽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却自恃身材苗条脸蛋俊美,在择偶时,虽说不上千挑万选,却也是相亲无数。
相亲的结果无外乎两种情况:家庭富足的家庭,人才我看不上,人才好的家境又贫穷。
作为一个姑娘,当时我还龌龊地想到,自己洁净白嫩的身子,怎能甘愿交给一个面貌丑陋不堪的男人去糟蹋,他家就是再富贵,与这样的男人睡在一个被窝里,心里肯定也膈应得不行。
还自以为聪明地认为,好模样的男人,家里穷得叮当响,也同样让人无法接受。俊美的男人不中吃不中喝,更当不了人民币,我虽不追求锦衣玉食,总得过得象模象样有滋有味吧。
还更进一步想到,穷的人家,肯定是老子能力弱,老子不行,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跟了这样的人家,自己再努力,也难有好日子。
基于这些想法,我的择偶遇到了一定的困难。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又一次的相亲,却让我这个百般挑剔的人,一锤定音。
原因与这家的贫富无关,也非这个男孩有多出众,而是缘于这个男青年的母亲,即我未来的婆婆。
这户人家是离我村十五里路的冯官庄村的,未来公公是这个不小的村子的支部书记,他儿子高中毕业后,与村里的发小合伙,办了一间规模不算大的花生加工厂,老伴与女儿在家临街的南屋专做成衣,家里还种有十几亩的粮田。
我一见婆婆的面,就被她深深吸引。慈眉善目,端庄雅致,不施粉黛的素面既白净又恬静,微微发福的身子既饱满又匀称,与人交谈总是微笑着细声慢语,娓娓道来,使人有一种不可言传的亲和受用。
我暗喜,能和这样的婆婆在一起过日子,长相厮守,该多美气。
可当见到她儿子冯刚时,略微有点失落。冯刚给我最初的印象是这样的:他不十分招人爱,但也不招人烦的青年,形象身材都属一般,只是从谈吐中能感到是个脾气温和,善良直率的人。总之是个中不溜的普通小伙子。
说实话,如果当时冯刚的母亲没这么出众,单凭冯刚自身条件,我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至少不能这么快捷的一年后就成了婚。当然还有我与娘家嫂子,常因一些琐事弄得很不愉快,也是一个直接原因。
婚后,我的日常是,加工花生的旺季,在厂里过磅发货收款,淡季在家里,与婆婆小姑学做衣服,农忙时一家人营务哪十几亩粮田。
婚后半年,发生了一件事,让我首次领略了婆婆的深邃,聪明和远见卓识。
有一天,我回娘家看我母亲,正赶上娘感冒发烧,嫂子竟然在田里浇了一天麦子,(哥在外打工)连饭都没回来做。本身与嫂子有些矛盾的我,与她大吵了一架,气鼓鼓地回来向婆婆哭诉了一番。
婆婆微蹙了下眉,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水莲(我名字),不是娘说你,你这样就不太好了,你哥不在家,长长的日子里,还是你嫂照顾你娘多,咱不能一见娘受点委屈就与嫂论长短,这样的结果会适得其反。
你嫂子肯定会这样想,反正没个好,不如破罐子破摔,爱咋地咋地,这样你娘就不更苦了。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你善待了你嫂子,就等于孝敬了你娘,你对嫂子好了,你嫂子感恩于你,还好意思对你娘不敬?这样对咱家里也有利,你不牵挂家里的老母,还不一心扑在日子上?
婆婆的话无疑于醍醐灌顶,让我猛醒。
婆婆还身体力行,我每次回娘家婆婆给准备的礼品,都是有娘有嫂的,逢年过节每人都奉送一套新衣。
我在婆婆的授意下,也对过去的过激做法向嫂子作了道歉。从此嫂子像变了个人一样,对母亲体贴有加,关怀倍至。
我娘眼泪婆娑地对我叨叨,莲呀,你遇上这么明白的婆婆是多大的福气啊。
当时,正时兴一种坤式踏板轻便摩托车,我小姑子整天吵着要买。我婆婆含笑答应着。到了年底婆婆集中了财力竟一买两辆。不用说,自然是有我的一辆。
单纯又活泼的小姑子见到此,不无嫉妒又撒娇地扑进她娘的怀里娇嗔道,娘,俺是您的亲女儿吗?婆婆则用手指轻戳着闺女的额头说,傻妮子,谁不知道俺有俩闺女,等你嫁了人,俺还指望俺大闺女养老送终呢。
婆婆的心里把我当她亲生的姑娘一样对待,使我感激的眼里噙着热泪,心里热乎乎地感慨着,这样的婆婆上哪找,这样的婆媳处不好,就是自己不懂事,是个四六不分的混蛋。
婆婆这种姑嫂平等对待的做法,导致在以后,我们这里因修高速路,占用了我家大部分粮田,获得了不菲的补偿后,我们与出嫁后的小姑子平分秋色,我与丈夫心甘情愿,无半点怨言。这不能不说是婆婆的宅心仁厚,胸怀宽广的最好诠释。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计划生育抓得特别严格的年代,发生了一件事。如果说此事件,说让婆婆名垂青史有点夸张的话,说她因此名垂村史是当之无愧的。
当时,一些违反了计划生育的人,由于缴不上罚款,上面为了完成任务,就派工作队,用大型铲车将他们房屋推倒,以儆效尤。
可当推行到我村时,却遭到了身为支书的公公的抵制。可上面三番五次地做工作,还以撤销职务为要挟。
组织原则极强,复员军人出身的公公,最后也不得违心的服从了。
可当婆婆知道后,老夫妻进行了以下谈话:婆婆用少见的严肃口吻说,这是伤天害理遗臭万年的缺德事,不用说撤了职,就是做牢杀头我们也不能干,你如干了,我们怎么对得起父老乡亲,我们怎么有脸住在这个村子里。
公公无奈又委屈地说,别的村子都这么搞,我又是当过兵的村领导,怎么能不执行上边的指示?我婆婆更加严峻地说,别的村咱管不了,在咱村你坚决不能这么干,你要一意孤行,我就带孩子们离开这里,逃荒要饭也不能背这千古骂名。
公公知道在这些有悖道德的事上,婆婆说到做到,是决不让步的,他只好向上边打了辞职报告。
我们是一个二千多口人的有影响的大村,除非公公这样做事公道,为人清廉的人驾驭不了,上级考虑到这些,只好收回了呈命,公公的辞职也未被批准。
公公这种敢于丢掉乌纱帽,为民请命的作派,理所当然受到村民爱戴,以至卸任多年善终后,他的葬礼那天,万人空巷,上千名村民把这位老支书送到墓地。这在人一走,茶既凉的当下,无疑是极为罕见的场面。
只有我们家人明白,这里面可是有我婆婆的大功劳。后来人们知晓后,无不对婆婆敬仰有加,津津乐道。
在我三十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如果没有婆婆的洞察秋毫,和理智又缜密的处理,后果不堪设想,甚至闹出人命也不算妄言。至少导致两个家庭的支离破碎是没有疑问的。
我丈夫冯刚和冯林是心心相印的发小,他俩在一起干花生加工也十年有余。人家都说,合伙的买卖长不了,可他二人从没出现过问题,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后来花生资源枯竭,做不下去了,他俩就又去做销售油漆的生意。
冯林的表叔在镇上办了一个油漆厂,在全国各地给他销漆的人都挣了大钱,于是他们二人也去太原,成立了销售中心专销油漆。(我有个叔公在太原工作)
他们二人都是轮流坐拉油漆的大车,每月回家一次。
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傍晚,坐拉油漆的车回来的冯林,来到了我家(公婆住临街三间房,我们住他们屋后三间房)。他是来送我丈夫托他捎来的钱,和当地土特产的。
当时我因拾掇院子里的杂物,单薄的夏装被雨打湿,紧贴身上,尽显了一个少妇丰腴曼妙的身姿,可能引起了饮了酒的冯林的强烈冲动,他一进屋扔下手里的东西,就一把抱住了我,不停在我身上乱摸,起先我还拒绝着,拼命挣脱着,抵抗着,最后在他的肆意进攻下,身子竟情不自禁地贴了上去。
这时,婆婆一两声夸张的咳嗽声传来,我俩都浑身一激灵,冯林赶紧向屋外奔去。那一刻婆婆怕场面太尴尬,已躲进了院里的猪圈里。她分明是从窗户外面,看到了一切,为了给我们留面子才这么做的。
其实,精明的婆婆始终密切关注着我的一切,她就怕我这个敏感年龄的人,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无法收拾。
后来我才想到,大概是冯林一到我家,她就从她的后窗看到了,放心不下,才跟了过来的。
婆婆进屋后,怕我难为情,赶紧让我进里间去换下湿漉漉的衣服,我回到堂屋坐下后,婆婆赶紧找来干毛巾,边擦我的头发,边柔声地说:莲儿,我知道你是懂道理的好孩子,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咱好好的人家,可千万不能做出那些好说不好听,丢尽门风的脏事啊,一旦出了,这种事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这可关系到两个家庭的命运啊。
我已羞愧得无地自容,扑到婆婆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我说,没想到冯林他,我欲言又止。娘宽宏大良地说,这种事我经历过,只要我们女人把持住了自己,他们是没有办法的。冯林也是个好孩子,我是看他从小长大的,不知今天是怎么了,我相信他是一时迷糊,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婆婆又一脸严肃地说:莲儿,我保证,今天的事不让咱家的两个男人知道(指我公公和我丈夫),但我也不允许你有半点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
后来,冯林知道了这件事,他泪流满面地对我说,那天我回来后,为了钱的事,跟老婆打了一架,喝了点酒,又见了你那样,就鬼使神差地干了湖涂事,后来,我醒了酒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大娘(我婆婆)阻止了我们,我怎么对得起我刚哥,怎么在村里见人啊。
我静下心来后,还可怕的想到,如果不是婆婆巧妙阻止了我的出轨,肯定有第一次就有N次。
纸里肯定包不住火。肯定会被冯林的泼妇知道后闹得不可收拾,我丈夫知道后杀我的心也会有,定要与冯林死拼,甚至闹出人命。
从某种意上说,婆婆挽救了两个家庭,甚至说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也不为过。
我婆婆二O二0年去世,当时我哭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一些村民还疑惑不解,认为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婆婆何止如此。
可只有我心里明白,我婆婆为我们这个家做了什么,尤其是为我做了什么。
尽管婆婆倪桂珍已故去,可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那么鲜活,那么可亲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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