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敏调任省某某厅厅长不久，厅计划财务处处长常茁壮到龄退休，厅里几个觊觎这个职位的人各显神通，把王立敏当做主攻对象。
一
计划财务处现任副处长李建国今年52岁，部队副团转业到厅里，先在副调研员岗位熬了三年，好容易转任副处长实职又干了三年，自认为自己有熟悉业务的优势，而且年龄和任职条件都符合提拔要求，如果这次不能扶正，以后就没有优势了，所以志在必得。但他知道现在一把手的权力越来越集中，能不能提拔还得厅长说了算，因此想方设法接近王立敏。
李建国很快掌握了王立敏上班的时间规律：每天早上7：30准时到办公室。于是连着一个星期早上7：25王立敏在厅办公楼大门口下车时都能遇到李建国，有时候他会抢上一步给自己拉开车门。到了第二个星期一早上7：30，李建国很自然地跟在王立敏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
王立敏挥手让李建国在沙发上坐下，李建国说自己习惯在领导面前站着，接着就用立正姿势自我介绍当年在厅长故乡葱省当了20多年兵，听说厅长的父亲是来自葱省的南下干部，他看到厅长就想起部队驻地的老乡，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亲情、乡情。站在厅长面前觉得自己年轻了将近十岁，又回到了激情四射的军旅年代，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干劲，决心在厅长的领导下，为再铸我省某某事业辉煌贡献自己的力量。
李建国挺干脆，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向王立敏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就转身离开。第二天早上再次遇到王立敏时，李建国口里哼起了当年曾经很流行的歌曲《看见你们还是格外亲》：“小河的水清悠悠，庄稼盖满了沟。解放军进山来，帮助咱们闹秋收。拉起了家常话，多少往事涌上心头。……每逢我遇见那高兴的事，就想起当年的八路军。想亲人望亲人，山想人来水盼人。盼来了老八路的接班人，你们是咱们的亲骨肉，你们是咱们的知心人，党的恩情说不尽，见了你们总觉得格外亲。”王立敏听了很自然地想起自己当过老八路的早已过世的父亲，心里涌上复杂的情感。
二
戴着眼镜，白白净净的厅办公室副主任刘金龙出生于湘赣边界罗霄山脉革命老区，是一位七零后硕士。当年他是全县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伢子，也是全县在外面念书毕业后主动回家乡工作的第一位硕士，所以倍受时任县委书记欧阳伟民的器重，被他留在县委办公室工作，欧阳书记下基层时经常把他带在自己身边重点培养，前两年刘金龙通过公选调到厅里担任了办公室副主任。
因为在基层工作时间较长，刘金龙写文章和说话喜欢使用排比句和四六句子。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刘金龙轻轻敲门，得到允许后拿着一份待签发的文件走进王立敏办公室。王立敏签字以后见刘金龙没有离开的意思，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刘金龙说想要向厅长汇报思想。他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地把自己的履历和对厅里工作的想法梳理了一遍，重点谈了他观察和听到的厅里计划财务管理方面存在的诸多问题和他的解决思路。王立敏听了印象不错，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刘金龙见状不免有点儿飘了起来，最后站起身来表白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对领导忠诚：
“忠诚是做人做事的底线。我在办公室工作的主要职责就是为厅长服务，我希望能够得到多岗位历练的机会。如果有幸得到厅长的教育和培养，我会永远感恩厅长，永远忠诚厅长，永远拥戴厅长。”
王立敏听了这话，脑海里立马想起当年的“三忠于四无限”这个词和曾经的癫狂与毁灭，浑身不舒服，深感自己受不起。同时，他判定刘金龙是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如果有幸得到”就三个“永远”，如果没得到“教育培养”呢？他完全颠覆了刚才对刘金龙的印象。
三
第三位因为计财处长位子走进王立敏办公室的是机关党委书记赵敏娜。赵敏娜刚刚步入中年，毕业于省中医学院保健专业，过去长期在省委门诊部工作，和领导们很熟悉。赵敏娜一头齐耳短发，精明干练。她说话办事快节奏，风风火火，性格外向开朗，人走到哪儿，哈哈哈的笑声就跟到哪儿。一年前，省委老书记退下来之前向有关部门打招呼把她安排到某某厅当了机关党委书记。
周二上午快下班时，王立敏刚送走来访的客人，赵敏娜一阵风似的闯进门来，顺手把门关上，自带熟稔地拉着王立敏在长沙发上坐下，抓起他的左手给他把脉。王立敏被她弄得很尴尬，也有点儿莫名其妙，赶紧站起来，要把办公室的门打开。
“哎吆歪我的大厅长，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又不是母老虎，大白天的还会吃了您！昨天开会时我看您面颊潮红，不断喝水，还时不时的干咳，说话声音嘶哑。估计您有阴虚的毛病，所以今天过来帮您把把脉，您可别把我想歪了哦。”
王立敏本想发作，被她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但他坚持把门打开半掩，以免别人说闲话。他俩正说着话，王立敏父亲的老战友，已经故去的省委副书记石虎的爱人林大姐来电话了。林大姐退休前是省直机关工委书记，也是王立敏妈妈的闺蜜，两家走动亲密，她从小看着王立敏长大，所以把王立敏当自己的孩子一样说话很随便。她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就告诉王立敏，赵敏娜有心平调到业务部门锻炼，听说计财处有空位子，如果没什么原则问题就尽量关照一下。“这孩子不错，你可得给你林阿姨面子哦！”
四
过了几天，王立敏主持召开厅党组会议，研究计财处处长人选和干部调整方案。根据王立敏的提议，计财处处长面向社会公开招聘；经与省委组织部沟通，刘金龙挂职江源市石桥县副县长，分管文教与科技等方面工作，保留其厅办公室副主任职务；免去赵敏娜厅机关党委书记职务，调任计财处调研员；会议根本没提李建国三个字。
担任会议记录的刘金龙听了之后先是愣住了，接着站起来一把推倒座椅冲出会议室。众人都被刘金龙的举动弄得大惊失色，只有王立敏不动声色。
第二天早上，不出王立敏所料，他上班时没遇到李建国，接着没几天，一阵风把李建国的话吹进王立敏的耳朵里：“葱省的人喜欢吃煎饼卷大葱，浑身都是一股难闻的大葱味道，靠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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