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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川军里的西北军,从娘子关砍到台儿庄

抗战时期的华北、华中战场,有一位很特别的将领,姓张,相貌堂堂,比张灵甫更具军人威仪。所经历的恶战,张灵甫难望颈背。

川军抗战,短裤草鞋徒步出川,他是先头团团长。

对台儿庄大捷有决定性作用的滕县保卫战,他是城防总指挥。

抗战期间始终在一线领兵作战,只有一年进陆军大学深造,以前三名的成绩毕业。

淮海战役,十六兵团司令孙元良侥幸脱出华野包围圈,他是少数跟随者之一。

张宣武,字崇文,河南泌阳人,看看这名字,就知是书香之家出身。

张宣武

张宣武天资聪颖,五四运动那年,以优异成绩考入河南大学的前身河南留美预科学校,就在即将毕业的前夕,因仰慕冯玉祥西北军的军威军纪,扔下书本,去西北军报了学兵。

这时他只有十六岁,先当了一名不用出操训练,只担负内务勤杂的“补备兵”。因热爱行伍,表现突出,后来逐级提升,被保送到西北军军官学校培养。西北军转战华北西北,张宣武长期担任手枪队队长一职。

手枪队是西北军中的精锐,挑的都是军事素质过硬的好兵,每人装备驳壳枪,骑枪、大刀三大件,平时负责警卫指挥机关,战时当作突击尖刀使用。西北军严格的军事训炼,养成张宣武良好的军风纪和自律性,更经历了大小战阵,到中原大战时已升任团长。

中原大战西北军失败,张宣武不愿随众被中央军改编,远去汉中投奔了西北军留在当地的王志远旅,后随该旅入川被田颂尧收编,担任团长。

西北军的战斗力和作风为田所青睐,这两团人马立即被编为田颂尧29军的教导旅,在点验、考评中一贯名列前茅。和红四方面军及中央红军交战时,是为数不多没有被击溃过的部队。田颂尧部几经裁撤整理,该旅人员建制始终保留如初,就是因为全旅官兵训练有素,军事底子好。邓锡侯上任后,29军改为22集团军出川抗战,张宣武的七二七团选为全军前锋。

22集团军从绵阳出发徒步行军,出剑门越秦岭,一个月后到达陕西宝鸡,乘陇海线火车到达潼关,过黄河后,再乘同蒲线火车开赴娘子关前线。

邓锡侯这一路川军,不仅是短裤草鞋深秋季节进山西,其武器装备在川军里也是最差的,张宣武详细记载着:全旅大多是川造步枪,打不了多少发就要卡壳,本团只有两挺轻机枪。

整个22集团军无特种兵(骑、炮、工、缁、通),无后勤兵站,无野战医院和救护所。

唯一形象特殊的是,这个来自西北军的364旅,人人背一把大刀。张宣武的行伍生涯,是西北军手枪队长出身,劈刀训练一贯抓得紧。当时的军队可不是都用大刀,红军是用大刀的,但整体训练有素的,是西北军起义过来的红五军团。国民党中央军和其他地方派系并不都精于此道,劈刀技术需要刻苦训练,也与对近战的偏好有关。

大刀是什么?是武器落后条件下敢于主动肉搏的军人勇气。西北军自北洋混战开始,从北伐到中原大战,向以大刀队闻名。遇上侵华日军,从喜峰口一直砍到台儿庄,让将“白兵战最终解决战斗”写入操典的日本人知道,中国军队面对日本军队娴熟而凶猛的“铳剑术”, 不是都扭头就跑。

早在甘肃驻军时,张宣武就带领手枪队,采取一枪不发,强行迫近敌人的战术,以大刀近身肉搏击败对手,这是西北军的看家本领,喜峰口大捷,赵登禹旅长夜袭日军阵地用过,红五军团打赣州援救红三军团时也用过。在西北军看来,火力不如人,枪一响就打成胶着,奇袭就失去了意义,而忍受伤亡以求迅速接敌,大刀一挥,往往所向披靡。

22集团军在娘子关打的很惨,日军火力凶猛,仓促应战的川军连野战工事都来不及做,根本挡不住日军的疯狂攻击,频频与日军白刃肉搏的364旅杀敌最多,也损失最重。司令官邓锡侯在后撤时落马,差点被俘。

战前,二战区连一张军用地图都不提供,还是当时在太原的周恩来送给邓锡侯一张地图。娘子关败退撤到晋南后,又是朱德总司令给邓锡侯这位同乡送了一匹好马。

老蒋本来答应川军到西安补充武器弹药,但到了西安,蒋鼎文推说到山西打仗,应该由阎锡山的二战区负责。到了山西,阎锡山一毛不拔。

22集团军4万人马伤亡一半,每个旅只能缩编成一个战斗团。一怒之下,122师把路过的一座晋军军火库给抢了。

从此,川军就背上了一个军纪败坏的名声,二战区阎锡山往外赶,一战区程潜不接收,还是津浦线北段大战在即的五战区李宗仁收留了22集团军。虽然只补充了五百支步枪,却让川军感动不已。122师师长王铭章有言:此战,必率所部拼死抗敌,以报国家,以报知遇。

滕县和临沂是台儿庄之战的争夺要点,川军122师守滕县,庞炳勋的3军团(也是老西北军,只有五个团)守临沂,分别接战日军第十师团的濑谷支队和第五师团的坂本支队,战役的关键就是不能让这两支日军会合。临沂的庞炳勋部死战不退,在张自忠的59军支援上来后,两支西北军协力拼杀,把不可一世的板垣师团所部打的大败,连续取得了两次临沂大捷。

几乎同时进行的滕县保卫战,就不一样了,援军是中央军汤恩伯的20军团,迟迟不见动静。虽然兵力薄弱装备极差,王铭章信心十足地鼓励部下,只要坚守几天,装备最好的汤军团马上就会增援我们。

滕县城里,驻满了川军41军的军部,两个师部和几个旅部,所属部队都在滕县外围进行阵地防御,城内指挥机关多,战斗连队少。王铭章急调一个团长带一个营入城,担任城防总指挥,行守城部署和组织战斗之责,这个团长,就是七二七团团长张宣武。

这时的张宣武手里,只有来自不同建制的十个步兵连,一个迫击炮连和总部调来的三个特务连,加上民团,总共不满三千战斗兵员。川军还是那些装备,张宣武的这个营还是那两挺轻机枪,唯一能让兄弟伙们高兴的,是战区用火车给送来了大量手榴弹,每个兵都分到一箱手榴弹,每箱五十颗。

日军矶谷师团要抢打通津浦线的头功,其濑谷支队骄横不可一世,击破川军右翼防线,迅速迂回到滕县城下,王铭章张宣武要面对的,是空中轰炸后,以坦克引导步兵冲击的日军常备师团主力,特别是日军野战重炮兵的持续轰击。第一天交火,各连即伤亡惨重。援军汤司令的中央军一个团已经到了外围,但表示没有汤军团长的命令,不能出动。

川军士兵防守城垣,要先下城墙,躲避日军密集的空中轰炸和炮击,听到城上监视兵的信号,再迅速上城墙,为此每个班都事先绑扎了一部云梯。守军在被轰开的缺口处隐伏不动,待日军以小队为单位发起波次冲锋时,以密集的手榴弹将下到壕沟的鬼子炸毙,将爬城的鬼子打退。

曾有四十多个鬼子冲上并守住了一段突破口,组织几次反击都未能得手,张宣武把留在手中的预备队十一连用上,以手榴弹弹幕掩护,以大刀肉搏拼杀,终于将这群鬼子砍光,但这个连也伤亡大半。双方实力过于悬殊,张宣武再善于部署,部队作战再勇敢,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打坚守防御,伤亡惨重都是无法避免的。

情急之下,王铭章一连发了三封告急电,李宗仁命令必须坚守,援军马上就到。再给蒋介石的电报中,李宗仁专门注明,汤部在南沙河的当面之敌只有“200多人”。汤恩伯则称所部正处于苦战中。22集团军从司令孙震到师长王铭章,这时已明白 “指望不上他们了”。

求人不如求己,王铭章命令把城外阵地的部队全部收拢回来,张宣武团的两个营这时才算归建。

城墙已被日军的十五寸重榴打的处处开豁,122师的川军和西北军的弟兄,只能靠近战殊死抗击。最后,南城终于被突破,日军蜂拥突入,王铭章师长连中数弹自戕殉国。

张宣武团三营据守的北城墙是最后失守的,他腿部中弹,这支西北军出身的川军364旅旅长王志远也负了重伤,他俩被手下背着突围出来,被当地父老救下,转移到了后方。

三天半的滕县保卫战,以5000多人牺牲的代价,为台儿庄大捷的主力军西北军孙连仲部的集结赢得了时间,经此血战,川军一举挽回了自己的声誉。

张宣武后来升任122师师长,抗战中在第五战区打满了全场。1949年末,孙震力邀他去台,被他谢绝,张宣武不愿扔下弟兄们不管。就任41军军长五天后,随蒋军十六兵团在川西起义。122师随即协同解放军平息川西匪乱,活捉女匪首赵洪文国(所谓的双枪老太婆)的,就是该师364团。

张宣武解放后长期在山东政协任职,著有《滕县战役亲历记》、《抗战中襄樊失而复得的经过》等三十多万字的珍贵亲历资料,青年时代身经百战,和平年代在文史资料撰写方面著述等身,张宣武堪称文武双全。五个子女受到他良好的言传身教,从医从教,个个成材。

这个提着大刀和鬼子对砍的西北军将领,晚年底气十足地说:

我虽然做过很多错事,但从未沾过公家一分钱。

结婚前我没碰过女人,结婚后我也从未沾过别的女人,一辈子就守着一个老婆。

张将军有如此军人操守和私德,和铺天盖地拔高的孟良崮那个“张名将”相比,却很少为人提起,为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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