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天(居易)与湘灵的故事
乐天苦读符离集(1),东邻有女唤香奴,
玉环转世贫民家,天生丽质胜罗敷,
香奴歌喉赛百灵,开口便是巧鹦鹉,
娉婷十五胜天仙,乐天愿作金屋贮。
四邻八舍但围观,为何不见香奴脸?
月上柳稍乡音息,朝云暮雨成一体,
乐天赐名叫湘灵,自信恩爱不分离。
但说愁日长似年,好日光阴似过隙,
皇帝封赐校书郎,走马上任在眼期,
乐天告娶湘灵女,奉母挈妇长安居,
白母沉脸不应答,晨鸡未鸣车向西。
一宵光景潜离别,惊煞玉人天地旋,
山高水长音不通,天涯海角看不见,
何堪漫漫最长夜,两地俱作人独眠,
若要对语只自语,若要相见在梦间。
天生艳质无由见,孤馆寒衾难将息,
䘖街柳丝几度绿,箧中情诗无由寄,
心伤泪晕薛涛笺,神丢墨染贵紫衣,
但求两腋生双翅,再续鸳鸯双宿飞。
长安花柳浓艳时,春风未到符离集,
百般无聊缝新履,意恐迟归针脚密,
魂飞远处针伤指,心伤蜡炬泪下滴,
虽无山盟海誓在,应料总有后会期。
宰相被杀震朝庭,仗义执言遭诟谗,
一纸贬谪江州野,山高水远东南奔(3)。
忽闻耳边唱曲声,分明相识是乡音,
卖唱原是湘灵女,本是夜夜梦中人。
女父颤颤直相告:去岁蝗灾又干旱,
地园颗粒已无收,官家税费不得免,
背井离乡去卖唱,喂饱肚子还交捐,
流落异乡遭白眼,秋风飒飒衣薄单。
听罢倾诉不忍悲,抱头痛哭涕泪四,
疑是相逢在梦中,你我犹如隔人世。
心中纵有千般话,悽惨苦绝羞致辞:
妾扫青蛾减旧容,君自憔悴白鬓丝,
君有妻子愿君好,湘灵誓作望夫石(4)。
袱中新履赠与君,双双新履亲手制,
愿君前程多坦途,愿君记取旧时日。
乐天回赠小锦盒,盒中满是心酸字,
片时恩爱成永绝,多年思念化成诗(5),
婚姻本是母作主,相灵不幸乐天赐,
有爱之人不能爱,乐天恨不同生死。
梧桐叶落露为霜,黑云四聚见雨势。
痛心痛肺痛肝肠,一去一挨一回视。
悠悠相思在远路,更是不堪背道驰。
此情此景感路人,路人停步把泪拭。
少年离别老相逢,相思未减添惆怅,
青铜镜中寻红顔,新郑履上识体香(6),
湘灵劝我学郑崇,敢于谏争莫彷徨,
新履成对人不双,如今湘灵在何乡?
杭城任满回洛京,乐天绕道苻离集(7),
邻家旧屋虽还存,轩窗帘幕皆清晰,
荆棘丛中鸟乱啼,唯独不见旧邻女,
欲问行止皆不知,踽踽独行秋风里。
苦在心兮酸在肝,恐是圣贤将我骗,
假作真时真亦假,半醉半醒半坐禅,
行歌坐钓湘江水,长嘨观望楚云天,
人生一世原是空,尾生抱柱在我前(8)。
心似井水波澜起,故人劝作长恨词(9),
呕心沥血八百言,分明不是李杨事,
满腹心事告湘灵,此生绝缘托来世,
来世定作比翼鸟,双飞双宿无穷时。
注释:
1、781年 白居9岁时,因避家乡战乱,随母将家迁至父亲白季庚任官所在地徐州符离(今安徽省宿县境内)。
2、800年白居易28岁科举中进士,时年28岁。
3、815年,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上表主张严缉凶手,被认为是越职言事。其后白居易又被诽谤:母亲看花而坠井去世,白居易却著有“赏花”及“新井”诗,有害名教。遂以此为理由贬为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马。
4、南朝 宋 刘义庆 《幽明录》:“ 武昌 北山 有望夫石,状若人立。古传云:昔有贞妇,其夫从役,远赴国难,携弱子饯送 北山 ,立望夫而化为立石。”
5、白居易与湘灵分别后写下了大量回忆湘灵的诗,表达对湘灵的苦恋。如《邻女》《冬至夜怀湘灵》、《感秋寄远》、《寄远》、《夜雨》、《感镜》、《寄湘灵》《寒闺夜》、《逢旧》等等。
6、郑履,典故名,典出《汉书》卷七十七〈盖诸葛刘郑孙毋将何列传·郑崇〉。"我识郑尚书履声。"汉哀帝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郑崇来了。"后世即以"郑履"美称为官清正、敢于谏争的人。
7、824年 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满回洛京途中,专门绕道去苻离,故地重游,想打探 湘灵的下落。
8、相传尾生与女子约定在桥梁相会,久候女子不到,水涨,乃抱桥柱而死。典出《庄子·盗跖》。后用以比喻坚守信约。
9、806年,白居易任盩厔县尉﹐时陈鸿和琅琊人王质夫家居于此地﹐三人共游仙游寺时,话及唐玄宗﹑杨贵妃旧事﹐感慨唏嘘,王质夫便劝白居易写诗纪念:"夫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则与时消没,不闻于世。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白居易遂作《长恨歌》。2020年6月27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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