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三月三

三月三古称上巳节，除汉族外，壮、侗、布依、畲、黎、土家等民族也有过三月三的传统。去年我去过的湖北武当山和海南黎族村寨，都和三月三有渊源。武当山是为庆祝道教真武大帝的寿诞，而黎族则是纪念为解除他们大灾而升天成仙的一对青年男女。

更为有趣的是，在古代，三月三还衍化出一种叫“曲水流觞”的游戏。三月三当天，人们坐在弯弯曲曲的水渠两旁，在上游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并吟诗作赋，故称为“曲水流觞”。 而最为文人墨客向往的一次“曲水流觞”要算王羲之与其友在会稽的聚会了。晋永和三年（公元353年） 三月初三，王羲之邀亲友谢安、孙绰等41人，于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的兰亭修禊，并传承古俗举行了“曲水流觞”活动。大家饮酒赋诗，论文赏景。王羲之挥毫作序，乘兴而书，成就了举世闻名的《兰亭集序》。所以，三月三约定俗成的几个功能是拜天祭祖、青年男女谈情说爱、文人学士饮酒赋诗、泼墨挥毫。新叶三月三亦如此。

作为一个村办节日，新叶三月三能传承至今，需要记住下面几组人物和重要事件。

第一组人物是叶氏三世祖叶克诚和他的老师金履祥。宋末元初，叶氏三世祖叶克诚在玉华峰东侧建书院，名“重乐精舍”（后人称为“重乐书院”）。重乐书院是当时少有的村办书院。而更值得一提的是，书院创办者叶克诚邀请当时隐居不仕的著名理学家金履祥（仁山居士，兰溪人，宋末元初浙西地区具有全国性影响的理学家、教育家）主持讲学，并在金履祥名人效应的带动下，吸引了当时许谦、柳贯等十多个浙西道学名士先后聚集于此，研习经史文学。这有效地保证了书院的高质量，使重乐书院在当时的浙西地区名重一时。一个村办书院能有这般影响，实为不易，充分体现了叶氏先祖的高瞻远瞩。叶克诚、金履祥和重乐书院带来了新叶文化的第一个辉煌期。金仁山、叶克诚等经常在三月三期间举办诗会，以文会友。所以，新叶三月三在其开始阶段，主打节目是文化，是文人雅士间的游戏，这为新叶人“耕可富家、读可荣身”思想打下了一块坚实的基石。这里还要说明下，当时来重乐书院研习的部分道学名士，可能过于留恋书院浓厚的文化氛围和优美的自然环境，干脆长期定居下来，他们的后人逐渐散枝开花，繁衍成今天新叶旁边的一个名叫儒源的村落。

第二组人物是叶氏六世祖叶子致和他的儿孙。大概在重乐书院创办后一百年左右时间，到叶氏六世祖叶子致时，开始兴起迎神祭祀活动，以祈求风调雨顺、文运亨通。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三月三正式成为新叶的传统佳节。叶子致去世后，其子孙为了保证迎神祭祀活动不被中断，商定了一个轮流值年办法，即由当时人丁兴旺的七个支派轮流担任，以一个甲子（60年）为一个大轮回。规定村里各厅祠堂的楹联必须本村人编写，每逢三月三大年庆典，必须举行一次楹联大赛。这种制度性的安排，保证了三月三节庆活动的有效传承并具备丰富的文化内涵。一个村庆活动在它发展的早期就能有这般考虑，很是不易。

第三组人物是叶氏白崖公和他的族人。大约在三月三正式成为新叶的传统佳节后一百年左右时间，叶一清（号白崖）在对新叶村的地形地貌按易学观点进行全方位考察后，提出了九宫方位的族人居住建筑构想，并得到族人的积极响应。我们今天看到的新叶古村就是白崖公构想的留存。白崖公还给我们留下了今天新叶村的象征——抟云塔。建造抟云塔的目的，是使之和新叶旁边的道峰山、玉华山形成鼎足之势，以保护新叶安宁。因此，抟云塔是新叶的风水塔。另外，我还可以肯定，白崖公一定是个建筑美学大师，抟云塔和相隔它几十米的文昌阁竟是如此的协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这两者之间，以及它们和周围环境之间，都是浑然一体，尽善尽美。但是，白崖公的思想走得更远，他的眼光没有仅仅停留在有形的建筑上，他对关乎本族发展大计的各种礼仪和族规进行制定和完善，他要通过礼仪和族规把叶氏族人紧紧地团结在一起。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套祭祀仪式都和这位白崖公紧密相连。

说到这里，我想先表达一点想法。以上这些人，除仁山先生可以算得上是一代名人外，叶氏的这些先人都谈不上是什么大人物，他们不是高官，也不是巨贾，但他们都以自己实实在在的行动为这个近八百年的古村做出推动性贡献。平常人实实在在、持续不断的行动和坚持同样可以创造奇迹。我们尤其是叶氏后人应该记住他们。

第四组人物是当代清华大学古建筑保护专家陈志华教授、李秋香教授及所有关注新叶保护的有识之士。上世纪八十年代，藏在深闺之中的新叶古村尚籍籍无名，直到九十年代末，陈志华教授对新叶村“露天的明清建筑博物馆”的褒奖让新叶在业界引起广泛关注。陈志华、李秋香教授带着一批清华学子选择在新叶村开始做全国第一个乡土建筑课题研究，这位在乡土建筑领域埋头研究了二十年的老人，称赞新叶村堪称“一个完美的典型，新叶村是中国东南部汉族村落的典型，不大不小，不穷不富，历史发展很典型，社会结构很典型，文化生态很典型，风土人情很典型。“如果要让我写一本中国农村的书，我里头东南地区最典型的第一个列子就是新叶村”，新叶是“中国东南部最典型的农耕村落”。可以这样说，没有陈教授这些有识之士，不仅是外人，就是我们这些“桃花源中人”，可能都不会认识到新叶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价值，新叶可能在没有被大家认识之前就已经被破坏，已经被时代淹没得无影无踪。所以，我们要真诚地感谢这些和我们一起发现这个遗世独立的宝贝的人们，真诚地对他们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