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畜牧兽医师程永廷同志
前言：植物的价值，不在于它占有土地的多少，而在于它给人类贡献了多少；人生的价值，不在于它在社会中占有的多少，而在于他为社会付出了多少。
他深深地理解这段话的内在含义。我找到他是在他的化验室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黝黑的皮肤，有神的眼睛，银发爬上了双鬓，在他的整个前额和双颊上都刻下了可敬的皱纹。我请他谈谈工作的体会，他说：很普通，很平凡，没有什么可谈的。是的，比起当今的改革家，企业家来，他没有一鸣惊人的业绩和壮举，也不是改革洪流的“弄潮儿”，可是在平凡蕴涵着的那颗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心，却是那样炽烈，那么赤诚。
（一）
程永廷同志出生在浙江永康县的一个农民家庭。孩提时，他对大人们求神拜佛“保佑六畜平安”，感到饶有兴趣，而当一头牛或一头猪病死时，大人们木然的神情和流出悲哀的泪水，他迷惑不解，感到莫名其妙，长大了他也渐渐明白了：我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土地生产粮食，依靠耕牛去耕耘猪粪肥田，农民热爱家畜与热爱土地同样重要，从懂事起，就暗自立下了心愿，要把畜牧业生产从封建迷信束缚中解救出来，以科学冲破愚昧，当一个家畜、家禽的卫士。
1951年，他的心愿得到了实现——由乡政府介绍推荐，考入了金华农校，学习畜牧兽医专业。在知识的海洋里，他贪婪地吮吸着科学的汁．三年后，以优良的成绩跨出了校门，分配到兰溪工作。
（二）
带着满腔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憧憬，他进入兰溪县食品公司工作。开始，领导叫他搞生猪的收购检疫，进出仓检疫，由于工作认真细致，严格把关，不久当上生猪仓库兽医组的负责人，在他带领下，仓库职工大搞技术革新，使生猪仓库实现“三化”等方面成绩显著，多次受到上级公司的表扬。正当他施展才能报效社会的时候，人生道路的厄运降临到他的头上。一九五五年八、九月，生猪仓库连续发生了饲料间失火和猪仓库消毒二起事故，公司领导杨、刘不作调查分析，一锤定音，硬说是阶级敌人的破坏。可想而知，在那种指鹿为马、极左思潮活动猖獗的环境里，作为生猪仓库兽医负责人的程永廷必定在劫难逃，他被作为破坏对象，大会“启发”“引导”不奏效，就来硬的，大搞逼供，“有意纵火”的帽子强加在他头上。这时候，他委屈、后悔，人地两生，问题讲不清，一度精神恍惚，想走绝路。但他终以坚强的理智控制住奔流的感情闸门，陷入更深的思考：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儿女，不能不明不白的离开人世，他坚信组织总会给予澄清的，不过，从此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肃反”、“审干”、“新三反”运动，每次都要被迫写“检查交代”。人们常说，人体的创伤可以通过医生的治疗复原，精神的创伤却是难以弥合的。而每掀起一次政治运动，就对他心灵的一次鞭击。但他没有因此而消沉、颓废，而是把整个身心倾注到事业中去。
（三）
目标和起点之间，隔着坎坷和荆棘，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只能用奋斗去统一。虽然，自尊心受到损伤，客观上对工作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压抑。但是程永廷同志的信念丝毫没有动摇。沿着他的足迹，就不难发现，他曾两次下放劳动。第一次是在一九五八年，被下放到永昌区温塘乡水董村。下放，人们看来有惩罚的味道，对他来说却无所畏惧，他觉得同样可以干自己能够干的事，果然，不久他就担任区“农专”农业技术教师兼副教导主任，次年被评为“优秀下放干部”，尔后回县食品公司工作。一九六八年十月，他再次被下放“五·七”干校劳动，一九六九年调县生产指挥组农办工作，一九七三年农业局恢复，回到农业局畜牧兽医站工作。他尽管多次调换工作单位，从来没有讨价还价，而是乐意接受。三十多年来没有请过一天事假。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难道他家里事情特别少吗?回答是否定的。一九七一年三月的一个晚上，芝堰乡殿口村有一头母牛难产，来电告急，当时他爱人怀孕己到分娩期，时发阵痛，临产在即。此刻，丈夫是她精神上的依托，能给她战胜痛苦的力量，她多么需要他在她身边啊!可是，程永廷同志没有丝毫犹豫，托隔壁邻居照料一下，急匆匆赶到四十里外偏僻山庄，运用掌握的知识，采用“分割法”连续手术了五个小时，直至拂晓，母牛终于得救。他露出了胜利的喜悦……。一九八一年一月，他的岳母病故，决定第二天遗体火化，可是局正在召开全县畜牧兽医干部会，时间上的重叠，给他造成了困难，但他没有向领导请假，怀着悲痛的心情把岳母抬上灵车后，按时赶到局里开会。与会同志感到惊讶，也有的人说他死板，不孝，他只是笑笑。确实，生老病死是生活中的大事，只要讲一声，领导是会准假的。他不这样想，他说：个人的困难能够克服的，尽量克服，就不要斤斤计较，先服从工作，他心里装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一个人如果做出一次两次超乎于众的事情是不难的，熟悉程永廷的人都知道，他对待自己的工作从不马虎，从来没有出现敷衍塞责的现象，工作态度是一贯的，不是偶然的。平时，对于群众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凭自己的热血、智慧和辛勤的汗水为百姓排忧解难，这里让我们随便撷取几个例子。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二日，正是春耕大忙季节，上华乡下余大队上余一队二组一头母牛难产，小牛死在肚里己七天，子宫颈紧缩，己无法助产。如不及时剖腹，母牛性命难保，当他剖开腹腔、子宫时，小牛已经腐烂，流出皮毛，阵阵恶臭扑鼻而来，不少在场围观的人纷纷躲避，恶臭熏得他脑子发胀，但他全然不顾，没有哼一声，咬紧牙关强忍着，经过一百零五分钟的手术，终于母牛得救，而他闷加累，衣服让汗水湿了一大片。该村送来的感谢信上称程永廷同志这种高度的精神文明，公而忘私，同心同德搞“四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共产主义高尚品质极为可贵……
兽医是事业单位，照有的人看来，这是个美差使，反正工作不像工厂企业有硬指标、死任务，即使是自己职责范围的事，也有机动灵活的话用以搪塞、要推责任很容易，也很简单，而他从没这样做过。他既是兰溪市畜牧兽医站的副站长兼兽医院院长，同时还担负兽医化验的工作，担子很重，基层兽医站和农民送检的病料，从来都不定时的，有时刚端起饭碗，有时下班刚回到家里，只要是送检的，他二话没说撂下碗筷，掉头就上化验室。他认为农民进一趟城不容易，能够
做到的不能一推了之，不能辜负农民的期望和信任，更不能忘记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因此，农民对他的化验结论满意又放心。一九八O年以来，他为基层单位和农户化验畜禽病料2537头（只）。
一九八三年大年初二晚上十点多钟，游埠乡打来电话称：郎家第三队社员胡品珍向信用社贷款500多元买来的一头水牛，患病后倒地不起，已四天不见小便，直肠外翻大似排球，基层兽医拯救无效，一家人哭成一团。一般常规，对于这种情况，他若不去，也绝不会追究其责任。牛主也并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他知道年初二是国家规定的休息日，加上寒风凛冽的日子。但是，老程急人所急，接到电话后就像消防战士接到火灾报警、战士接到作战命令，而他没耽误一分钟，
迎着寒风，迅速赶往郎家听完当地兽医的情况介绍后，果断地采用米醋浸润直肠外翻组织，挤压后涂上菜油渐渐把直肠送回腹腔，再施以尿道造口术医治，手术细致复杂，由于牛卧地，他只好跪着整整跪在地上手术四个多小时，没有稍憩片刻也没有吃东西，饥饿和疲劳，累得他眼冒金星，然而，他的劳累换来了牛的生命，奄奄一息的水牛终于起死回生，一家人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为家畜、家禽的医生，从地位上说，也许被人瞧不起，兽医人们印象中总有点忌讳的，比不上给人治病的郎中。其实，从疾病看，它们之间有共性的一面，比如，有不少人畜共患的疫病，病原可从家畜传给人。也有它的特殊性，它们没有思维能力，不能与人沟通思想，谈不上治疗中的密切配合。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难度更大一些，要有科学的态度对待它，虚伪的必然产生不良结果。工作中，程永廷同志注重理论与实际结合，在实践中他发现了该市范围从未发生过的鸭、鹅球虫病，信鸽球虫病，禽组织滴虫病，长毛兔“水泻病”，黄牛梨形虫病等病例，对加强畜禽疫痫防治、搞好检疫检验工作都起到了积极地指导作用。在消灭牲畜五号病和基本实现消灭猪瘟等工作都得到省、市农业部门领导的表扬和奖励。三十多年来，注意收集整理资料从未间断写笔记，积累了约30多万字的材料，共编写科技资料和论文27篇。其中在《动物利用与防治》1972年第二期和《中国兽医科技杂志》1985年第三期刊登论文各一篇；在全国家畜寄生虫学术讨论会、全国家畜铁路兽医第十二届联检联防会和全国家畜锥虫病诊断技术培训班上发表论文4篇：并编写了《赤脚兽医学习资料》，《饲养员培训班讲义》和《耕牛锥虫病查治资料汇编》，“肉品检验资料”等。1977年还参加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主编的《猪病防治手册》的修订，他撰写的猪中毒和传染病中的一部分约四万多字录用在手册中。1982年经上报批准晋升为畜牧兽医师。
程永廷同志在实践中十分重视探索疑难病的查治工作，敢于向困难挑战。1975年冬，我县钱村乡的项村16头水牛在短时间内死亡12头，群众反映发“牛瘟”。他的心受到强烈的震颤，深感肩负任务很重，经诊断得知牛患的是锥虫病，这是一种在我国南方流行面广，发病率高，死牛较为严重的疾病，它严重危害着农村役力，影响农业生产和耕牛事业的发展。第二年秋，他组织兽医人员采用显微镜检查法对农村耕牛进行普查防治，经过连续三年的查治，结果到每年寒冬仍有一批牛毙命于此病。原因是锥虫的多变性，极易使镜检法漏检。1978年秋，他在参加省农科院畜牧兽医研究所召开的“防治耕牛锥虫病座谈会”上，他谈了看法并提出自己的见解，得到主持会议的副研究员胡增堂同志的赞同，尔后主动承担耕牛锥虫病间接诊断试验和推广工作。这是一项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首先遇到的是制造技术上的困难，兽医院没有搞过这方面的工作，既缺少技术，也没有先进的设备；其次，自己专职搞研究，每天要正常工作，时间必须挤，怎么办？干！路是脚踏出来的，不干，固然遇不着失败，也绝对遇不着成功。白天，一有空就往实验室钻，晚上是最佳时间，尽管白天工作得疲惫不堪，但他放弃了放松身体的机会，专心致志地投入实验中，在省农科院胡增堂同志的帮助下，经过一年来的反复实践，取得了成果，与此同时，在兰溪市范围内用间接血凝法普查了11825头耕牛，通过比较比原来的镜检法提高检出率6.15倍，工效提高10倍以上。1979年经浙江省有关部门鉴定，认为应用间接血球凝集反应诊断耕牛伊氏锥虫病具有特异性强，重复性好，阳性牛检出率高，操作简便等优点。1980年荣获浙江省农业科技成果技术改进二等奖。同年，农业部局（80）农业（科技）字第232号“关于印发《1980年全国农业科技重点推广项目汇编》的函”，把间接血凝法诊断耕牛锥虫病列为全国疫区普遍推广试验的任务。为满足各地需要，1982年正式由兰溪兽医院具体负责生产、供应诊断液，由程永廷同志负责技术指导和对诊断液的监测工作，在制造诊断液过程中，不断摸索出锥虫虫种毒力的强弱、接种不同试验动物后毒力的变异，虫种的保存，绵羊血球的活力，醛化、鞣化、致敏的时间与温度等等都与产品质量有关，不断改进生产工艺，提高产品质量经全国各地使用后，纷纷来信给予此项工作极高评价。吉林省兽医研究所赵辉元教授致老程的信中写道：“锥虫病诊断的研究推广成功，对于控制我国南方耕牛锥虫病蔓延是很有意义的，在此向你们表示一下我的敬意”。浙江省常山县反映：1982年全县推广间接血凝法普查，大大提高病牛的受治率，1983年春统计，比上年耕牛死亡减少500头，减少经济损失30多万元。但是程永廷同志没有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他认为在应用中要按《操作规程》进行，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出偏差，福建省农业厅畜牧局张政同志就曾经来信对老程进行指责道：“要指出成果中可能出现的错误，自己方法中的缺点，不足与局限性，充分报导不符合自己口味的事实，只有你们最清楚自己最可能的谬误”。程永廷同志没有生气，他在复信中详细地、耐心地告诉对方操作规程和判断标准，果然不出所料，对方查出自己的原因，写信向老程表示道歉。几年来，他接待外地来学习的代表数百人次，答复来信、来电400多封。1984年10月，浙江省畜牧兽医学会和上海市免疫学会在兰溪市联合举办了“全国家畜伊氏锥虫病诊断技术培训班”他担任实习指导，为九个省培训了技术骨干64名。南京农学院，江苏农学院，安徽农学院皖北分院，浙江农大等大专院校都把耕牛锥虫病间接血凝诊断法列入教学内容。该产品曾于1982年在福州、华东地区科技成果展出，1984年国庆35周年再次在北京展出。从1981～1984年，12个省市推广使用本诊断液244.84万头剂，如果以平均阳性检出率12％计算，可查出患锥虫病牛293808头，每头牛治疗费只需五元左右，就能使90％以上的病牛恢复耕作，以平均每头牛减少经济损失400元计算，共可减少损失一亿一千七百多万元。去年底已在浙江、江苏、安徽、江西、福建、湖北、广东、湖南、四川、贵州、广西、甘肃、上海等14个省市推广使用该诊断液303.86万头剂。
程永廷同志为研制和推广锥虫病间接血凝诊断液忙忙碌碌了七年，没有多拿一分钱的奖励和咨询服务费。相反冷嘲热讽的话倒听了不少，说什么“举办全国锥虫诊断技术培训班，是程永廷的自我标榜，为了自己的名利”。1982年省召开农业部门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上，吕众义厅长表扬他的事迹后，个别人跳出来不服气地说：锥虫病诊断技术不是程永廷一个人搞出来的，等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排之。在当今社会里，自己不愿干，干不了又非议别人不让别人干的人大有人在。幸好，他对种种非议并不理会，他说：“我是一个人民培养起来的兽医师，我不为个人名利得失活着，只要是为人民办事，只要为“四化”的事业出力，领导会支持，人民大众也会感谢我的。”
是的，人民不会忘记他。1976年以来，他曾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积极分子17次；其中在省农业科技大会，省科学大会，省农业部门表彰大会和省家畜血防工作会上均评为先进工作者，县、市级先进工作者和积极分子8次，局级5次。并被选为兰溪县七届人大代表，六届政协委员，市科协委员，省科协“三大”、“四大”代表。最近被当选为兰溪市第九届人大代表。
采访结束了，望着两鬓已经霜发的兽医师，我似有结语：对于生命的剑锋，勤劳，是一只砂轮，打磨固然消耗着剑本身，馈赠给它的，却是终生闪闪的光彩和披艰斩险的锐利。这不是知识分子最宝贵的品质吗？
中共兰溪市委组织部
朱国成
1987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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