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寺，水陆壁画神鬼多

   

随北京古迹群到山西五台山台外寻塔之旅，繁峙的公主寺，明代建筑大雄宝殿中的水陆壁画是寺中瑰宝，拜访的重点，我专心看各类神仙的画像，很少拍照，所以感谢活力金鸡提供我照片。水陆画是壁画中的长篇小说，所有汉传宗教传说中的神仙，知名的和不知名的，都能在壁画中找到位置。又因为水陆画用做超度亡灵，地狱冥府的各类神鬼都有出现，所以说水陆画是神仙鬼怪的大聚会，凝聚着古人千年流传的想象。

介绍说水陆画经过五代及宋的流传与发展，已经逐渐形成为一套完整的规模，盛行于金代至元、明、清时期佛教寺院为超度亡灵，普济水陆一切鬼神而举行的一种重要佛事，不仅仅是佛教人物，实际上水陆大法会聚集了佛教、道教、儒教和所有社会流传的大小信仰，就是所谓"三教合一"的民俗文化现象。水陆画是水陆法会上供奉的宗教人物画。已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现存元、明、清三代水陆壁画，主要保存于山西、河北两省，由南到北由西到东分布于18个寺庙当中。其中的代表主要有元代的青龙寺，明代的广胜上寺、资寿寺、云林寺、公主寺、永安寺、昭化寺、故城寺、毗卢寺，清代的东文殊寺、觉山寺、重泰寺、圆智寺、净信寺、兴佛寺、南吉祥寺、不二寺、圣寿寺。上周刚去了蔚县的重泰寺和故城寺，故城寺壁画胜出。

就水陆画的布局结构而言，明清以后的比较呆板，一般以大殿所供奉的彩塑为中心，后壁是壁画明王变，左右两侧和前壁是分三层列队的各界神像众图，上层为天界，中层为人界，下层为冥界，根据壁画高度也有分成4-5层的，多有榜题文字说明。而公主寺的水陆画比较特殊，不是明清常用的布局结构，采用高古的佛祖说法图形式，没有借用大殿中心的彩塑佛像，而是壁画中心自带佛像，单墙壁自己中心对称布局形式的水陆画很少见，如果说元代的青龙寺腰殿水陆画排第一，公主寺就是第二，代表着壁画中水陆画最早的样式，弥足珍贵。

关于公主寺的水陆画，想记录几点感触，戏说公主寺壁画与其它水陆画不同的特点。

1、信仰界的组织结构图，东西两壁说法图结构的众神等级排列顺序，不是以佛祖为中心的简单环形排列结构，也不是常见的上为天下为地排列顺序。是以神像的大小，视觉位置综合在一起形成的环形结构，也就是按与佛祖远近位置和神像大小排列，不仅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包含体型大者为尊，综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以佛祖为中心的整个信仰领导团队的组织结构图，这是绘于明代1503年的壁画，当时社会世俗信仰的真实写照，三教一体，神仙都是以组团的形式出现，我们比较熟悉的，四海龙王，五岳大帝，北斗七星，九曜星君众，十二相属，佛教的24诸天，道教的28星宿，还有没听说的团队名字，比如五瘟使者，三灵猴圣众等，我也就是读《西游记》连环画的知识量，见到这么多神仙有点晕。

2、壁画中轴线，东西两壁说法图中心线的图案是解读壁画的关键线索，这是一幅不同寻常的水陆画，比如东壁，面积25平米（高约3.15米，长7.5米），采用佛教传统的说法图结构，佛祖周围不仅聚集着佛教大咖，同时也有大量道教神仙，佛祖一统江山的意思，绝非三教合一。42组神像，169身，密集度惊人，可以说眼花缭乱。中心佛祖像有2米多高，绝对的中心人物，而按视觉位置排列在第二位的不是四大菩萨，而是这幅壁画中唯一的人类，一个跪僧占据着壁画最明显的位置，与佛祖同在一个中轴线，当我用黑白像屏蔽了所有信仰中的神像，壁画中轴线只留下佛祖和跪僧，这是古人和以佛祖为代表的全部信仰的对话，而另一种解读，当你拜一座佛像时，其实佛像周围潜在的是一切神的团队，如壁画中所现的群仙聚会的场景。水陆画承载了汉传文化中的所有信仰，这也是水陆画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原因。

3、南壁冥府图，两块冥府图与东西壁神仙图分开，是早期水陆画最典型的结构，明清以后的水陆画没有明显的界限，基本就汇合在一起了，我以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板块，一块东西墙壁是所供奉的一切神像，另一块是要超度亡灵代表，完全不同的含义，分开表达是必须的，可惜仅有公主寺等极少的范例。公主寺的南壁，一边是引路菩萨引领往古人伦和孤魂等众，另一边是阿难尊者和鬼王引领历史人物和孤魂等众。这是老百姓最爱谈论的话题，也是世俗文化的核心，都能在壁画中体现，可见寺院早就是古代地域的最大文化中心了。

4、冥府图是由引路菩萨引领的地狱代表团，代表着各种死法的古人，可能是古人用大数据统计死亡的原因，包括战争、饥饿、疾病等，壁画中榜题也有非正常死亡的方式，比如墙倒砸死的，老虎咬死的，从树上摔死的等等。我突然觉得引路菩萨是保险公司的人身险的理赔经理，这些冥府鬼魂都是出了各种人身意外险死亡的，所以能跟着菩萨被超度，引路菩萨说“上了保险的跟我走”。说两个有意思的细节，其中一个细节是没有等级之分，比如往古的帝王们，穿着华丽的衣饰，而在他们头上面，画就是饿死的孤魂，形成对比，死者没有富贵贫贱的等级之分，上面是穷人，下面是帝王，这是公主寺水陆画的社会平等思维的体现。另一个细节是两个自杀去世的女性相互平静地交流着，温柔慈祥，一个手里还捏着上吊绳，一个持刀，没有一点恐怖的气氛，这就是引路菩萨所带领的团队，是汉传世俗鬼神文化的历史，也是汉传世俗鬼神文化的终结。

5、北墙壁明王变图，最有戏剧性，残忍凶暴的十大明王，背后一一对应着端庄的佛祖和美丽慈祥的菩萨，巨大张力的对比，足以震撼人心，水陆画的魅力无限，故事无限，值得回味。《天地冥阳水陆仪》记载着水陆大法会的典籍，正是，一堂水陆画，千年神鬼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