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和闺蜜小瑶并排坐在塘边，无声胜有声。
用手机码字，稍作停顿的时候，才注意到手机屏已被刮花得不成样子。内心感慨之余，眼角的余光瞥见小瑶一直盯着我看，于是问她：“你为什么这样子看我？”
“你刚才的样子很像菩萨。”
“啊？”
“是的，既慈悲又无情。”
我怔住了，没有在乎这句话是褒是贬，而是在脑海中将菩萨样子过了一遍。也没有很多，无非是如来、观音、文殊和普贤。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永恒的浅笑表情，无应无情。所谓慈悲，不过是世人心之所想。
你看，慈悲又无情，多么矛盾却又绝妙的形容。
她是文笔很好的女生，我曾偶见她手写的短文，觉得惊艳，念念不忘。几次怂恿她写文，都被她拒绝了。她说：“我能做的事很多，我不能做的事也很多。一个人的潜能绝不止一种，可我只喜欢做我的手工娃妆。其实做什么都行，只要开心就好。”
她能说出这样深刻的话，令我惊讶。她是一名很宅的大学生，每到假期就一头扎进手工制作。那是个细致的活，常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也很不容易。
此时，她听耳机里的音乐，我沉默不语，看向远方。灰中夹红的夕云下，有倦鸟扑愣着归巢。苍穹下的远山静穆，高低不等的“鸽子笼”在暮色昏沉时都亮起黄的白的灯。那些黄白相间的小格子里此刻正在上演不同的故事。灯下一家人，或温馨聚餐、或热烈交谈、或沉默无言、又或者打架争吵。而暮色中的城市或许还有比剧本更精彩的现实正在上演……
这世间哪一刻没有恩怨是非，爱恨别离呢？人间悲喜时万能的菩萨又在哪里？我莫名所以的挣扎和此刻无能为力的想念菩萨知道吗？左眼角爬下一滴泪，右眼角又滚下一滴。我其实活得挺励志，每天像八爪鱼似的，却时常无法控制那莫名其妙就蜂拥而至的悲伤。很多时候忘记了女人可以撒娇，可以温柔，我不喜欢这样的我。双手捧脸，悄悄抹去泪痕，装作若无其事。一阵凉风夹裹着几滴雨水应景地撒在我脸上、胳膊上。仅仅是这几滴。
“好像下雨了。”我推了她一下。
“是的，好像是。看这天色估计会有大雨下，真下雨了我们就回去。”她抬头看了下天色后继续迷醉地听音乐。
我将头轻轻依靠在她肩头，在心里细细的向她诉说：小瑶，别说我像菩萨，太抬举我了。我没有那么慈悲也没有那么无情。我没有广阔的胸怀，我是个小心眼的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全世界只有他了；劝慰别人时一套一套的可事临到己一样茫然失措、伤心无助；明白很多大道理却还是安排不好自己的生活。小瑶，我给菩萨提鞋都不配呢……”
“我好像听到你叫我。怎么了？”她取下耳机问我。
我有些讶异，这样她都能感应到？只好揶揄着说：“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形容我像菩萨呢？这很奇怪。”
“哦，我的意思是你认真的时候很像菩萨，沉静笃定。有时候叫你也不答应，你就是这样子啊！我认真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事实上每个人认真起来都是。”
“这么说你也像菩萨啰。”
“人人即菩萨，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菩萨。”
“若是如此，那世人何必去庙里拜菩萨呢？”
“世人拜菩萨其实是拜自己。烧香拜菩萨哪有自己努力成全自己见成效呢？”
“……好像是这个理，要不然人人都靠拜菩萨成事了，谁还会努力用行动去争取呢。”
“是的，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吧！”
“小瑶，你劝慰我时的样子很像菩萨。”
“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只做我自己的菩萨。”
我埋首沉思片刻后抬眼再看天，已有星光隐现，我们一直以为的大雨并没有下……
——写于2017年夏日某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