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尚志将军殉难的真实经过
史义军
2008年是抗日民族英雄赵尚志将军诞辰100周年，牺牲66周年。为了纪念赵尚志将军，2007年5月、7月笔者先后两次陪抗联老战士、黑龙江省政协原副主席李敏；黑龙江省党史研究室原主任金宇忠、副主任赵俊清等到黑龙江省鹤北林业局尚志林场赵尚志将军殉难地实地考察，使我对赵尚志将军牺牲的经过有了深入地了解。
1939 年 6 月 ,赵尚志从苏联返回东北，曾决心以胜利的武装斗争恢复下江（指松花江下游地区）抗日游击区和根据地，重新打开一个新局面。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实现。
1939 年底 ,苏方来电说：北满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冯仲云已到苏联，准备在苏联的伯力召开北满、吉东省委代表联席会议，请赵尚志到伯力开会。于是,赵尚志率领司令部十几名人员跨越封冻的黑龙江，过界去了苏联。
1940 年 3 月 28 日，“伯力会议”结束后 , 赵尚志以抗联第二路军副总指挥的身份回到了东北。同年 12月，赵尚志再次赴苏参加东北党组织、抗联部队主要领导人组织的第二次伯力会议，直到 1941 年秋才返回中国东北。
在苏联的十个多月的时间里，身在异国他乡的赵尚志十分渴望返回东北抗日战场。他要继续为 “光复东北，争回祖国自由 ”而战,重新组织队伍驰骋疆场，打出个局面来。他也想奔赴关里去延安找党中央。因此，他不断向苏方提出请求 “我要回东北”。
1941 年 10月，苏方同意他率领一支精悍的小部队去北满执行特殊的任务，根据赵俊清的《赵尚志传》记述，这个特殊任务是：一旦日苏战争爆发，便去炸毁兴山(鹤岗) 的发电厂和佳木斯至汤原间的铁路，并配合苏方在小兴安岭深处梧桐河上游老白山附近修建飞机场。10月中旬，赵尚志率领由姜立新 (原抗联三军留守团团长 ) 、张凤歧 ( 原抗联三军三师三团团长 ) 、赵海涛 ( 原抗联六军战士 )、韩有 ( 原抗联二路军战士 )等 5人组成的小部队携带武器、炸药秘密渡江，在萝北县境内的太平沟乡大马河口登岸回国。回国后赵尚志一直活动在汤原、鹤立、萝北一带。敌人获得这一消息后，引起极大注意。关于敌人如何获得赵尚志回国的情报，伪“三江省警务厅关于射杀前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总指挥赵尚志的情况报告”中说：
1、康德八年（1941年，笔者注）11月23日，鹤立县兴山（现鹤岗，笔者注）警察署根据间谍某（前匪首陈少宾部下，因工作关系匿名）在兴山街里大岭附近见到与匪首陈少宾相似人物的报告，立即进行侦察活动。正在努力搜查时，接到间谍戴子祥的情报称：同年11月25日，匪首戴洪宾和陈少宾两名于兴山街、新街等地进行秘密联络。据此，推测可以是赵尚志一伙的活动。在这种时局下，应予重视。在其速报县警务科的同时，扩大了侦察网，力求搜集确切情报，并逮捕上述人等。
2、康德八年12月30日，据鹤立县警备科所使用的间谍（打猎人）的可靠情报称：12月下旬前后，赵尚志等5名突然来到鹤立县梧桐河西北一百华里的青山沟猎人王永孝、冯界德居住的山里小屋，打听戴洪宾、陈少宾2人的消息，并大骂戴陈的行为，因为戴、陈在康德八年旧历8月前后，在北安省海伦县老金沟附近行动时，拐带走从苏联交通员接到的工作经费约10万元而逃跑。他们急切调查此事。判明这一事实后，就依据这个情报，命令兴山警察署依靠搜查和第一线情报据点以及积极利用打猎人等，搜集确切的情报。
3、又据来自汤原的情报称，12月23日，身着日本军服的赵尚志直属部下姜立新、张凤岐等5名，于汤原县乌德库警务所北方64公里的地点（东梧桐河上流）绑走打猎人王永孝并抢走200张毛皮。接到这一通报后，鹤立县警务科即根据上述情报和最近苏联的新指令，进行综合判断，确信其为赵尚志。立即命令兴山警察署讨伐。
4、判定情报和对策（鹤立县）
在上述情报中，从认识赵尚志等一伙的间谍确实亲眼看见的情况和最近各种情况加以综合，苏联对日满军事基地搜集情报和组织匪团扰乱后方，企图进行破坏是不可否定的事实。正如赵尚志自己说的，康德八年11月下旬，苏联方面对戴洪宾等2名交付工作费10万元等，可以认为是真实情报，认定其价值为“甲”。于是集中特务和警备阵容，尽量争取在旧历正月以前引诱到梧桐河附近以捕捉歼灭之。同时，增加所员，设置无线电，以保证工作的进行。
为了捕捉赵尚志，敌人进行了周密的安排，鹤立县警备科即在1941年12月下旬派鹤立县警备队长等25名警察沿着鹤立河进入小兴安岭对赵尚志小分队进行了7天的搜查行动，但是未见踪影。于是利用山中猎人向抗联进行宣传，并认为通过猎人进行引诱工作是最妥当的办法。敌人动员鹤立县警务科和兴山警察特务系全部人员，集中搜集情报，增派穴泽等16名（包括无线电股日本人警长）到第一线的梧桐河金矿，进入到鹤立县北部县境专门搜集情报。另派密侦伪装猎人到打猎人中，并让警察全力集中到北部，根据情况的变化，随时对派遣到梧桐河伪警察分驻所的穴泽发出指令。交给他200元工作费，命令他和梧桐河分驻所所长合作。
兴山警察署署长田井久二郎 ( 警佐 ) 、特务主任东城政雄 ( 警尉)精心策划了暗杀赵尚志的计划。具体计划伪“三江省警务厅关于射杀前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总指挥赵尚志的情况报告”中说：
计划与第一号间谍猎人刘德山（42岁）约定，如果成功的话，赏以大量的赏金。指使他以搜集毛皮为掩护，在赵匪活动地区徘徊，如果见到他们就自愿充当其部下，提供一些伪情报，努力取得信任，如有机会，即以袭击分驻所或用其他借口诱至梧桐河附近。第二号间谍张青玉，担任联络，密报到分驻所后，进行讨伐。同时兴山警察署在1月下旬将猎人间谍王秀峰等25名派入梧桐河附近山林地区，以完善情报联络。
1942 年 2月初，赵尚志带领姜立新和一名战士，在姜把头窝棚（鹤北林业局跃峰林场附近）了解敌情时与刘德山相遇。刘德山又名刘海峰，珠河县一面坡人，外号“刘炮”。由于姜立新认识刘德山，便错误地把刘德山介绍给赵尚志。刘德山指天发誓，决心以抗日为本，骗取了赵尚志的信任，赵尚志将其编入部队并委任他为副官兼游击队长，同时发给三八式步枪一枝和子弹200发，手榴弹2个。
此时，兴山警察署因为没有得到刘德山的联系，推测他可能没有遇到赵，或者已被杀掉，或因其他情况工作失败了。于是派了二号间谍张青山，张青山，又名张锡蔚。2月8日，张青玉依靠各地猎人潜入深山，在梧桐河北约40公里的地方，遇到了赵尚志，希望加入队伍。但赵尚志怀疑他可能是警察署的密侦，将要杀掉时，经刘德山解劝，救了他的性命并收留了张青玉。当天，刘对赵说，梧桐河分驻所现在警备力量很薄弱，是袭击的好机会。赵尚志信以为真，采纳了他的意见, 决定袭击梧桐河警察分驻所和警备队，并作了具体战斗部署。
2 月 12 日凌晨，赵尚志率领小分队从姜把头趟子房 ( 即打黄皮子的小窝棚 )出发了。小分队分两组，两组相距五、六十米远，直奔梧桐河警察分驻所和警备队。当行至位于西梧桐河金矿警察分驻所西北2公里的吕家菜园小屋附近时，刘德山建议到吕家菜园小屋暖暖脚再走，并对赵尚志说，袭击前应先了解一下情况，赵尚志表示同意，遂派张青玉去了解情况，张按事先的约定，奔往分驻所急报。小分队改道向吕家菜园小屋走去。当离吕家菜园小屋约有30米远时，刘德山故意留后几步，把赵尚志、王永孝两人让到前面，他随即掏枪向赵尚志腰部射出一颗子弹，由于近在咫尺，赵尚志当即扑倒在地上，子弹从他后右腰射入，从左前腹部穿出，鲜血直流。接着刘德山又打响第二枪，将走在前面的王永孝打倒。当刘德山正欲逃跑时，赵尚志举枪将刘德山击毙。
萨苏新发现的梧桐河金矿的全景照片，赵尚志就是在准备攻打此地时遇难，遗体由此运往佳木斯。
走在后面的姜立新赶来，将赵尚志抬进吕家菜园小屋。吕家有四口人，吕仙龄老人、老伴儿、新婚的女儿吕振清、女婿孙可茂，以给金矿种菜为生，全家都是老实厚道的种田人。他们见被抬进来的人身着日本军用呢大衣，头发有二寸多长，感到十分害怕。赵尚志半躺在炕上对屋里人说：“我们是抗联的，你们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接着，吕仙龄的老伴和女儿用面粉为赵尚志伤口止血，吕仙龄为赵尚志端来了热水，此时赵尚志感到自己不行了，把皮囊交给姜立新说：“这是部队的生命，一定要带好，你们快走。”跟随赵尚志多年的姜立新万分懊悔，当初不该为刘德山说情!但一切都晚了。他把吕家的院子门卸了下来要抬赵尚志走，赵尚志不同意，命令姜立新立即转移，姜立新无奈，带着另一名战士离开了吕家菜园子。
姜立新走后不久，敌人在特务张青玉的带领下坐着马爬犁就赶到了。他们将吕家菜园团团围住。敌人在伪“三江省警务厅关于射杀前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总指挥赵尚志的情况报告”中曾作过这样描述：
康德十二年2月12日午夜前2时30分，接到上述间谍的报告后，在梧桐河一带警戒的县警察警备队长和梧桐河分驻所长，决心适时的以警察警备队员七名和分驻所员6名，连同队长共14名，组成了精锐的讨伐队，带领情报员张青玉，在午夜前2时40分左右，从梧桐河分驻所出发，急赴该地。但因积雪达尺许，行动未能按原意实现，当接近他们潜入的房子约400公尺地点时，被匪团发觉，突然射击，遂立即就地散开应战，同时，为了切断其退路，派队长等5名向后方迂回，交战约15分钟，匪团枪声断。
其实，这是敌人为了邀功而编造的。真实情况是，姜立新等走后，赵尚志和王永孝在重伤中被俘。敌人将身负重伤的赵尚志、王永孝抬到爬犁上，拉到梧桐河伪警察分驻所紧急突审，伪“三江省警务厅关于射杀前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总指挥赵尚志的情况报告”中说：
赵尚志受重伤后活了约8小时，在这个时间自供是赵尚志，同时对警察官说：“你们不同样是中国人吗？现在你们在卖国。我一个人死不要紧，现在我就要死了还问什么。”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语。只是斜视审讯官，对自己的苦痛也一声不响，表现了一个大匪首的气概。
赵尚志殉难后，当天，敌人用马爬犁将其尸体向兴山运，运的过程中伪警察们在梧桐村（现尚志村）吃的晚饭，当地群众目睹了赵尚志尸体蒙着被运往兴山的经过，笔者和李敏、赵俊清还采访了目击者之一，现年78岁的刘占尧老人。
2 月 14 日下午 3点，敌人将赵尚志的遗体从梧桐河伪警察分驻所运到兴山警察署后，又由兴山经鹤立运至佳木斯伪三江省警务厅。1942年任伪三江省省长，后任伪满洲国国务院总务次长，汉奸卢元善1957年1月22日的口供也谈到赵尚志被害经过：
1942年春，赵尚志在鹤立县被害。警务厅长田中要次，召鹤立县长马某来领赏金。马某对我说赵尚志遇害的经过：鹤立县密探发现赵尚志等四五人入境，派密探刘德山接近赵尚志，伪装当年赵尚志抗日时的部下。赵尚志不疑，使刘随从，并给刘一杆枪。一日晚，刘引导赵尚志等袭击警察派出所。接近派出所时，刘突然开枪，把赵尚志及王某打倒。赵尚志立即开枪，把刘德山打死，派出所的警察听枪声到现场，当时王某已死，赵尚志还没死，手拿手枪说：“我是赵尚志，你们去请功吧！”
把枪撂下后，听警察里有说日本话的，赵尚志又说：“我早知有狗子，我早把他打死了。”赵尚志在这个时候，还是中国人不杀中国人的主，实在令人佩服。马县长又说：“赵尚志第二天八点钟死了，衣兜里有刻有赵尚志名的戳一个，子弹10枚。”鹤立县找刘德山家属，要给他抚恤金，到底没找着。马领赏回去。几天后，赵尚志和王某的尸体被运来，找赵尚志原来部下李华堂来证明。我也在场，李华堂看见赵尚志的尸体，大叫一声：“司令！你到底怎么样么。”他掉了几滴眼泪。李华堂指出赵尚志左眼有伤痕，证明的确是赵尚志。我问赵尚志的岁数，李答31岁。赵尚志与王永孝都穿日本兵的黄呢子军服。之后，田中把赵尚志头锯下来，装木匣子里，送长春治安部。我的部下把赵尚志害死了，又以我的名义，奖赏杀害赵尚志的县长马某，所以赵尚志被害，是我的责任。
赵尚志将军在敌人面前显示出的尊严，是他作为威震敌胆的抗日将领的尊严，是不甘屈服于帝国主义的伟大中华民族的尊严。
为纪念民族英雄，1946 年 4 月,鹤立县民主政府根据县参议会第一次会议决议将距赵尚志将军殉难地最近的一个村子梧桐村改为尚志村。
图为黑龙江省鹤北林区尚志文化广场上的赵尚志将军铜像。
来源：新浪网，史义军博客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