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
《文艺报》编审
北京评协视听委员会副主任
国家广电总局每年都会推出“中国电视剧选集”，有20部优秀电视剧入选。我今天来参加这个会议正是想以2022年入选国家广电总局的这20部电视剧为切入点谈谈重大主题电视剧创作。
入选2022年度“中国电视剧选集”的电视剧中，重大主题性电视剧至少有15部。看着熟悉的剧名，我想起了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孤勇者》——“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毫无疑问，这是一首挑战命运、礼赞平凡英雄的歌曲。就像2022年开年热播的电视剧《人世间》，在《人世间》中的光字片里，周秉昆一家人历经几十年命运沉浮，始终坚守本真与善良；电视剧《天下长河》中，靳辅和陈潢不计个人荣辱治理黄河，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大山的女儿》中扶贫干部黄文秀为大山百姓的脱贫奔波却不幸被洪水吞噬了生命。此外，有聚焦大时代洪流中的普通人，用平凡不平淡的故事感染观众的《我们这十年》；有聚焦远赴非洲的中国医疗队，以精湛医术与医者仁心的人道主义拯救无数生命，彰显国际主义精神的《埃博拉前线》；还有聚焦八里河派出所里的警察们帮助老百姓解决日常纠纷的《警察荣誉》等等。2022年，留在荧屏上的电视剧人物恰恰暗合了“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这句歌词的内涵，他们就生活在百姓之中，看得见、摸得着，书写他们如同镜像映照现实中的你我，这样的命运共情体验在真实的剧情演绎与充沛的情感流动中引发观众强烈的共鸣。2022年中国电视剧的发展是一条高扬现实主义旗帜下书写平凡英雄的史诗之路。
为什么中国电视剧如此关注平凡人物？我想原因有几点：首先，观众审美发生嬗变，复杂的地缘政治波动与疫情给百姓带来诸多影响，使人们更加关注当下的现实生活。观众对于影视剧从单纯娱乐休闲的需求转而寻求达成心灵契合的情感共振，并借着剧中人物命运的书写，汲取向上的内生情感动力。其次，以创作者角度来看，从“文化自信”到“文化自强”的一种转变，使得主创敢于直面现实生活，不规避苦难，也不回避矛盾，真正践行“以人民为中心” 的创作理念，从而让平凡英雄成为中国电视剧的主角。观众审美与电视剧创作理念的重合使得《人世间》《警察荣誉》《大考》《天下长河》等优秀电视剧掀起了现象级的观剧热潮。最后，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既强调电视剧的文学属性，又从思想深刻性、艺术感染力上对作品产生助推动力。2022年中国电视剧对于平凡英雄的书写，不仅在艺术创作层面有足够的下沉空间，同时与民生重大关切、改革深化等大时代的脉动相互交融。
提起现实主义创作，人们往往想到的是现实题材电视剧，实际上“现实主义”作为一种创作态度和精神是可以体现在任何题材中的。我这里想说说历史剧。2022年中国电视剧在现实主义创作浪潮下对平凡英雄的礼赞跨越了时空，历史剧《天下长河》不是“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那样为帝王歌功颂德的历史剧，也不是醉心于宫闱情长、群臣权谋的宫斗剧，而是一部讲述靳辅、陈潢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倾尽一生治理中华民族母亲河——黄河，让安然长河造福子孙后代的历史正剧。靳辅与陈潢才是中华民族得以存续发展的英雄，可以说，这部剧是继《大明王朝1566》之后又一部历史题材力作。另外，在饭圈文化与“IP+流量明星”的重灾区——古装与青春偶像题材电视剧中，观众对此类型古装剧有关剧情悬浮、演技拉胯、题材重复的批评少了很多。我认为，这既得益于国家主管部门出台的限薪令、整治饭圈文化、扶持优秀剧本等一系列措施，也得益于观众整体审美趣味的提升。从某种程度上来看，2022年是中国古装青春偶像题材电视剧拨乱反正之元年。例如，豆瓣评分高达8.0的《梦华录》，这部改编自关汉卿元杂剧《赵盼儿风月救风尘》的电视剧，通过赵盼儿努力奋斗的东京“北漂”之路，完美诠释了女性独立意识觉醒，摆脱人生依附的励志传奇。这样具有独立人格的“大女主剧”对于当下观众，尤其是青年人，毫无历史隔阂感，自然也超越了以往以宫斗为核心叙事的古装剧。
2022年，国产电视剧之所以精品迭出，离不开相关主管部门从题材挖掘到剧本打磨，再到制作全流程的扶持跟进。例如，《县委大院》编剧前往县政府挂职5个月，积累了大量真实可信的素材。江苏卫视播出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数风流人物》，在叙事策略上以李大钊《庶民的胜利》演讲为开端，以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落成为收束，首尾呼应，更加凸显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内涵意蕴，即 “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而《我们这十年》采取了单元剧的形式，以11个各具艺术特色的故事举重若轻地勾勒出个体命运与大时代的同频共振；《风起陇西》用电影化的镜头语言、快节奏的叙事风格、密集的信息量将无间道般的谍战、悬疑元素融入到以三国为背景的历史剧中。以上这些都为类型化题材剧的创新拓展了空间。
《风起陇西》海报
最后，我想谈一下对重大主题性电视剧创作的几点希望。因为作为媒体人，总是带着一种问题意识来看一些事情。我觉得第一个应该注意的问题就是，现实主义创作既要感动观众，更要引领审美，而且要助推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比如说中国社会是人情社会，电视剧如何从人情社会引领法治社会？在一些电视剧里面还没有看到更深刻的东西被体现出来。比如说扶贫题材，大量扶贫题材电视剧扶贫干部解决一些问题还是表象化，比较简单化，遇到问题找老同学、老战友，一下子就把问题解决了。我认为，这种解决方法过于简单，虽然这确实充分体现了中国的人情社会，但作为一个文艺作品、艺术作品，应该规避这些东西，影视剧在引领法治社会的构建上应该作出一些自己的贡献。包括大家都非常称赞的《县委大院》，里面有一个细节我个人有点意见，就是剧中呈现的老支书、老领导家的拆迁问题，通过书记跟他一起聊天，吃了一顿饭这种很简单的方法就解决了，实际上完全可以写得非常深刻。类似这样的例子，在很多电视剧里大量存在。
现在的电视剧确实很注重精神的传承、文化的传承，很多年代剧，工业题材剧、农业题材剧，写到传承的时候都是“二代”特别多。比如说《许你万家灯火》是“核二代”，《底线》里是“法二代”，我觉得是不是人物就要这样去设置？对于现在整个社会出现的阶层固化有没有好的引领？正视问题才能使创作进步。包括电视剧里经常讲到“人设”这个词，我对这个词不是特别赞同，“人设”本身就是违反艺术创作规律的——先设定这个人怎么样，一定要这么写，它就脱离了人物的逻辑性和生长性，创作者硬往这上面写，就会出现一些问题。此外，还有给年轻人创作的提法，好的作品不是只有年轻人喜欢，它一定是全年龄段的，就像《人世间》这样的作品。总之，当下主题创作中的人物、叙事、主体都在发生变化，值得关注与思考。谢谢！
文字整理/柯雨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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