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呼机，又叫BB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拥有一个BB机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购买BB机的人一般都喜欢用一根金色的金属链子把它拴在腰间显眼的位置。朋友聚会的时候，BB机一响，马上就会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临别时，还要很得意地说上一句“有事请call我呀！”感觉有面子极了。
说起BB机，现在的九零后都不知道此物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历史。那年，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来华访问。在游览代表中国5000年文明的长城时，他身上突发“滴滴滴滴……”的声音。中方陪同人员都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向中央密报，才知道此物名叫BB机。
传呼机在中国刚流行的时候，我的表哥和表嫂在大同的一家厂子看大门。一天表哥捡到一个BB机，不知何物，遂问表嫂。正研究时BB机响了，还是表嫂见多识广，大呼一声：“定时炸弹，快扔！”于是二人将此物扔往窗外，并立即匍匐在地。后来他们回堡说起此事，笑倒一片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去北京出差。听电力部的同事说，部里的工作人员工作态度非常严谨。部领导主持会议时，没人敢看BB机。部长们如果带着BB机的，一进会议室，都主动关掉了。
记得那时候在挤公车时，只要听到“滴滴”声，就会不自觉地端详自己的腰部。抬起头，发现满车男男女女都在低头查看，哈哈……许多人拥有第一台BB机时，经常不厌其烦地自己呼自己，为的就是感受那腰部猛然振动的快感……
第一代BB机接收和发出去信息不是汉字，而是用阿拉伯数字组合的，要想知道这些阿拉伯数字的组合代表什么汉字，就要对照同机匹配的《查字表》核对，才能将数字组合译成汉字，就像早年的电报需要翻译后才能看懂一样。
有了BB机，就等于给自己装了个“跟踪器”，跑到哪都能找到。但BB机也给人们带来了一些麻烦。有时候一台BB机响起呼叫声，周围的人都会神经质般地迅速低头查看自己的BB机。走在大街上，BB机一响，立马就得满世界找电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电话亭，却发现前面已经排着好几个手拿BB机等待回电的人了。
在数字机时代，购机的同时还会得到一个代码本。里面列出了每个姓氏所对应的数字，比如：陈姓，显示016、李101、朱036、周034、张024……当收到电话号码以外的数字时，被呼的人就马上掏出小本子，根据代码本来“翻译”，就像谍战片里的收报员一样。更多的人索性把代码表贴在BB机的背面，方便查找。
那些沐浴在爱河的男男女女，却靠着10个罗马数字，编织出了博大精深的爱情密码，一些常用的短语也由一组数字代表。虽然是枯燥的阿拉伯数字，却让人脸红心跳、怦然心动：我发誓(584)，我来伴你一起出去走吧(5682177778)，与你爱相随(12234)，一起走吧(1798)，去溜达溜达(76868)，我不求与你朝朝暮暮(587129955)，被爱就是幸福(829475)，我爱你一生一世（5201314）。
正如范晓萱在《数字恋爱》里唱的——3155530都是都是我想你；520是我爱你；000是要kissing。
许多热恋中的年轻人平时不好意思当面说的肉麻话，都用寻呼机里的数字来表达。
《春娇与志明》是香港导演彭浩翔执导的一部浪漫爱情喜剧。《志明与春娇》刚刚上映时，街头巷尾的饮食男女学会了一种极其闷骚的传情手段——给对方发送一段火星文字“i n 55!w !”当对方疑惑道：“这是什么鬼？”发者却微微一笑：“去看电影就知道啦。”更闷骚的是，谜底在影片的第100分钟才揭晓——喔，短信是要倒过来看的——“我想你”。
那年我去深圳出差，广东省电力局的几位同仁带我去喝早茶。饮茶间一个同仁问另一个：“你会用BB机骂人吗？”那个说：“不会，007 292就是了。”我马上掏出代码本查看，原来“007”是“扑”，“292”是“街口”。“扑街①口”是什么意思？我当时自然不知，但会意的朋友却早已捧腹大笑了。
记得那年，我有个哥们花一千元买了部BB机。一天赴喜宴，为了显摆，他出门时特意吩咐老婆按时呼他一下。在饭桌上，他佯做无事般地与来宾们有说有笑地推杯换盏，暗地里却在等待着老婆的呼叫。可是左等右等，BB机始终没有响起。他心里焦急，如坐针毡。看着赴宴的宾客中，已有人吃饱喝足陆续离去，这厮唯恐失去炫耀的最佳时机，遂于焦灼中心生一计，佯装起身去小解，背地里偷偷地在BB机上设置了闹钟，然后返回席间若无其事地继续欢饮。须臾，闹铃准时响起，他喜出望外，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摘下BB机握于手中做查看状。这突如其来的举措，着实让所有在座的宾客们齐刷刷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羡慕的眼光，尤其惹得那些少妇美女们更是醋海翻波。
同年还有一同事买了一部BB机，每天兴奋地别在腰间，等待清脆悦耳的“嘀嘀”声。一天他去鄂尔多斯出差，客房里没有电话。凌晨两点多，这部24小时开机的传呼机忽然划破宁静的夜空，“滴滴滴滴”地响起来。半夜惊醒的他非但没生气，反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楼下总台去寻公用电话。待拨通后，他激动地问：“刚才谁呼我？”只听到一位男士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对不起，呼错了！”他当时傻站在那里不知该骂谁才好……
摩托罗拉顾问型 Advisor 寻呼机，是进入中国的第一款汉字寻呼机。这款BB机不需要翻译，直接显示汉字，是当年最先进、可随身携带的通讯工具。
据说有人在央视给此物设计的广告鬼斧神工，独具创意：一辆高级摩托车深陷泥淖中，不可自拔。此时，一辆骡车路过。车倌帮他将摩托从泥淖中抬上骡车，送往维修中心。（话外音：摩托还得骡拉！）哈哈！
记得当年我刚拿到那部汉显机，就给传呼台打电话，传呼自己的号码。传呼小姐温柔地问：“先生需要留言吗？”
我说：“让他原地站着别动，我们要去揍他！”
传呼小姐说：“先生，对不起了，这个我不能帮您！”
五分钟后，我呼机出来一条消息“赶紧跑，有人要打你！”
不知你是否也有过调戏寻呼台的经历？
那时，我有个同事的老婆是广东人。一天我们加班，大家相约在外面吃饭，他通过寻呼台向妻子通报。妻子也通过寻呼台给他发短信，让他饭后给她打包一份回家。不知是寻呼台的小妹耳背还是同事妻的普通话不好，把“回家打包”误为“回家打炮”。不过，那位同事当时也很年轻，回家温馨一下也很正常。此后很长时间，“回家打炮”成了我们相互调侃的话题。
九十年代，表妹与其夫离异时，孩子才上小学二年级。孩子一天清晨用汉显机给他爸发信息“爸爸，你给妈妈跪下，央求她不离，行吗？”这个孩子今年三十多了，从此一生性格内向，沉默寡言，至今孤身一人。
后来“大哥大”上市，一部好像要两三万块。那时谁要是拥有一部“大哥大”，那绝对是土豪中的土豪，战斗鸡中的战斗机。穿着西装，夹着皮包，打着“大哥大”，是当年成功人士的绝佳标配。
当年的一台“大哥大”，重量超过一公斤，是名副其实的板砖。而且只有一个打电话的功能，连个短信也发不了。我的一个朋友购买“大哥大”花了两万八，入网费六千元，预存话费一千元，本地通话每分钟六毛，还双向收费……不过吃饭喝茶谈判，往桌上一放，就像押上了一个富贵的筹码和权杖，立刻会获得多一份尊重，生意谈判也因此变得轻松。
语言学家周有光先生在谈到“大哥大”这个词的时候就曾这样提过：据说，黑社会叫小头头为“大哥”，叫大龙头为“大哥大”。“大哥大”很神气，于是，有人就把这黑社会大龙头的称号代为通讯工具的名称了。
再下来，“天地通”很快面世，俗称“黑珍珠”又叫“二哥大”。只能打出，不能接收。铃声一响赶紧踅摸哪根电线杆子上带有“天地通”标志的信号牌，站在那里哇哇地大喊，别人还以为在耍酷，其实是信号不好，嘿嘿。
当年，“大哥大”不仅资费高还是双向收费。BB机搭配一个“黑珍珠”回电话，实在太方便了。“黑珍珠”的手持机和手持机之间、手持机与母机之间，还可以直接打免费电话。
到了九十年代末，手机的发展，给了寻呼市场以重创。仿佛在一夜之间，寻呼业便急剧萎缩。短短十年，寻呼业神话般地走向终结。
也许说与人不信，寻呼小姐曾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职业，寻呼小姐选拔之苛刻堪比空姐。记得当时有的学校推出了寻呼专业，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当然，光鲜职业的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只要坐在座位上，就要不间歇地接听电话，敲击键盘，几乎一秒钟都不能停歇。每天接一千多个电话，录入一千多条留言是很正常的。一天忙碌下来，嗓子沙哑，手腕发酸。
那时，有些后生喜欢给寻呼台打电话。寻呼小姐问他呼谁？他说：“我谁也不呼，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然而没过几年 BB机绝迹人间，呼小姐全部下岗待业。学寻呼专业的人，还没毕业，就已失业了。
2004年，我在北方电力供职时，办公室有个打字员，你说话有多快，她打字就有多快。等你话落，她亦抬手。你稍加审视，初稿即已成就。我惊异于她的身手不凡，她告诉我，她的技艺是在寻呼台练就。
中国最后一个BB机使用者是2003在内蒙古消失的。因为他当初买这部机时跟联通公司签订了使用年限合同。直至内蒙古只有他一人使用时，联通公司打算放弃这项业务，去跟他协商给他补钱，可他就是不答应。以至于内蒙古联通公司寻呼台，很长时间只为他一个人服务。此事也造就了中国最后一位寻呼小姐。
大前年，我在北京逛琉璃厂，有家老板手里有大作家王蒙用过的BB机，同时还展示了王蒙当年的购货发票。开价不高，也就五千多元。我正犹豫时，被别人一把夺过来买走了。收藏名人用过的东西，而且是一手货，是非常值得的。我至今仍在想，如果将此物买到手，再回赠给大作家，说不定他会在晚年的回忆录里提到我，我也因此名垂青史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我忽然想起“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这句表达离别惆怅的经典诗句。当寻呼时代结束的时候，它不曾带给我们一丝惊扰，倒显得悄然无声，让人想象不出它曾经的兴盛。
“BB机”鸣叫声很特别，有人说是“哔哔”，有人说是“叽叽”，反正没有一个确切的汉字来形容。一天，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后形成的共识是，如果是男人呼女人，BB机发出的声音就是“逼逼逼逼……”如果女人呼男人，BB机发出的声音就是“鸡鸡鸡鸡……”不管是“逼逼”还是“鸡鸡”，反正都是性感的代名词、男人永恒的话题。
BB机还曾是一个谜语的谜底。谜面是“两个小姐一个先生”，打一现代新潮通讯工具。你能猜到吗？
后记：
1949年，被誉为“无线通信之父”的阿尔·格罗斯（Al Gross），发明了第一部无线寻呼机；1951年，他又发明了第一部无线电话。1956年，他首次在一次医学会议上展示寻呼机的原型时，曾遭到多数与会者的冷眼，因为这些人不希望在打高尔夫球时被打扰。然而谁也无法阻挡科技的进步，数十年之后，寻呼机和移动电话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而这些无线设备几乎全都源于他在1956年展示的那部寻呼机原型。
1983年，上海开通中国第一家寻呼台，BB机进入中国。BB机开启的即时通信，将人们带入了没有时空距离的年代。时时处处可以被找到，大大提高了人们的生活、工作效率，但也让人无处藏身。人们对它爱恨交加，但又离不开它。它是手机之前比较通行通讯工具，上个世纪末在中国、亚洲甚至全世界广为普及。
这个小型通讯设备，至今仍被英国人使用，网络覆盖英伦三岛。你肯定在想，既然有手机，为什么人们还要使用如此古董的BB机？这是因为一些职业的特殊需要，比如医师用BB机沟通，可以防止意外传送敏感病人的数据；能源公司可快速通知员工附近有紧急情况；救生员则依赖有GPS功能的BB机定位被救者。
不止是英国，美国人每年花在新BB机上的费用高达700万美元。大多数用户是消防队员和紧急医师，他们都需要24小时随叫随到。
从这里可以发现，即便技术上不如智能手机，但BB机仍有其难以替代的优势，比如成本低、点对点、快捷和续航时间长等。
注①：来源于粤语的一个骂人的词汇，使用比较广泛，熟人之间开玩笑也会使用该词语。一般来说，“扑街”的出处被认为是译自英文“Poor Guy”，原意是“可怜的家伙”，或译为“穷人或很惨的人”。“扑街”一词最早可能是由英治下的香港或是沿海通商口岸最先传播开，后被区域内广泛接受的新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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