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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珉:孔子和朱熹是矮子中的高人,高人中的矮子

武术界有一句名言:“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无论何种修行,要练基本功才会亲证最高化境,并在随时随处的人生中扩展定功效用。我自己修行、修学几十年没练基本功,一直搞经典、知识的学术折腾,在境界提升上没有效果,因此我套用这句武术谚语说:“修行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做功夫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个体修为,正如《楞严经》所说“一人食时,诸人不饱”,功夫、定境必须落实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和代替。可以说没有定功,我执破不了,法执也破不了。一个人修行,必须在功夫状态中真正证悟、体验并延展定境中物我双亡的真修境界,才能渐次破除法执、我执尤其我执中的俱生我执。

破执、无我,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是做不到,因为没有功夫支撑。佛经上讲的六波罗蜜,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前四点其实不难做到,儒家也可以做到,做到了顶多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范先进人物”,是非山非水境界中的“劳动”模范,还不是“虚静”中的高人。修行的难点在禅定、智慧,其中最大难点是禅定,而智慧出于禅定。所谓“戒、定、慧”,戒可以包括布施、持戒、忍辱、精进,而定、慧是重点,必须双修。

唐朝著名的大颠禅师有一句名言,充分肯定禅定、智慧的关键作用,叫“先以定动,后以智拔”,可以说这八个字是修行的根本法门。“先以定动”动什么?就是动摇平时执着的烦恼、妄想、习气。怎么动呢?用“定”来动,就是用禅定的功夫来动。可是动摇了,并不等于拔除、根除,根除还需要智慧。定到极点,最终智慧成就,就把业习连根拔掉了。

我们看“先以定动,后以智拔”这句名言,就明白做功夫的重要性。有无修炼功夫,做同一件事大不一样,犹如小学生看大学,永远只会看到小学,他还没有小学以上的学习功夫。经历中小学功夫过来的大学生,他看小学,便会看到真正的大学境界。

我在年近六旬,修练国家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大成拳三年之后,深深意识到自己从前只是以言语文字诠释国学,说话作文的概念空话多,真修实证的体悟真言少,人生境界并无根本转变。释家、道家所谓“性命双修”,性是心理精神的,命是生命物质的,真修行会因破执而彻底转变生存、生命状态,由此返照心理精神,便会证悟真谛,生出大智大慧。

我在过去六十年中,最早接受的是儒家教育,最先研究的学问也是儒学,儒家给我的启示和教训很深。儒家“四书”的第一书《大学》,开篇就开宗明义、非常郑重地提出人生修养的七个程序:“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知——人之为人,必然具有与生俱来的知性,否则不成其为人。

止——可是知什么呢?首先要知道自己所处位置、行为界止。人一出生就要接受教育,教育的重要方面是教人知、教人止,知止即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定——知止以后,身心要进入静定的境界。定的最大功用,一是巩固知止的成果,如无禅定功夫,知止便难以圆融成智慧以滋润人生;二是突破知止造成的限制,从而获得大自在。

静——定了之后,必然会安详、静谧、安静。

安——静了又自然进入轻松、清明、舒适、安宁的精神状态。

虑——在这个轻安静定、不散不乱、不昏不昧的状态中,人的自性便会产生智慧功能的“般若”境界,这是“虑”。虑需要智慧,无智慧者不能虑。

得——有了虑的智慧,就会发起“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的结果效用,这就是最后的“得”。

儒家这个“七步程序”非常科学、高明,但理论高于实践,难以践行,关键环节就在一个“定”字上,儒家没有很好解决“定”的问题,被“定”卡住了。儒家缺乏做实际功夫的定功,始终只是心理精神的折腾,因此修行如逆水行舟,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无比艰难。儒家的理论很完善,就是境界上不去,因为他没有做实地的功夫,只差那么一点,功亏一篑,非常遗憾。

我们用“以经注经”的方式,可以进一步诠释儒家的这个“七字程序”。孔子的《论语·为政》篇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同样是一个无比完美的修行过程和法门。

十有五而志于学——知止:“十有五而志于学”就是学“知止”。人到十四五岁、十五六岁,已经具备行为能力,什么事情该做、能做、可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不能做、不可做,应该明白了,否则不可续学,不可续教也。

三十而立——定:“三十而立”立什么?就是“立定”,跟军事、体操口令的“立定”是一个意思,只不过这里是强调心定,心定了自然身定。比如站桩就是“立”,不是行、坐、卧;“立”了要入“定”,否则“立”三天三夜也没用。就像有人要找个清净地,去终南山自个修行,不接触外界,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但是定不下来,修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也没用。在佛家、道家来讲,要这个心能够真正定得下来,必须破除妄想、分别、执着,而破执必须站桩、打坐、持咒,做实实在在的功夫。我的师兄匡林先生力行援武入道、入佛,提倡持桩、行拳法门,但我认为这个以持桩、行拳为核心的“援武”,只能入道入佛。就是说这个儒家,你要改造、发展、提升他都没门,他没有这个基础、框架和接引的路子。儒家只是在那里空喊立啊立啊、定啊定啊,没有高手接他的话,没有人给他想办法,没有人搭救他。

四十而不惑——静:“四十而不惑”的前提是什么?就是“能静”,不能静必然满心疑惑;或者说“定而后能静”有什么标准,就是“不惑”,满心疑惑的人,如何能静得下来?

五十而知天命——安:“五十而知天命”,于是心就“安”了,这就是“静而后能安”。安是有大学问和新境界的,可以说是再行入定,是对定的承续延展。白居易的《种桃杏》诗说:“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这个“家”即是匡林师兄所说无意本能起用的大成境界,是行者最高和最终的归宿。

六十而耳顺——虑:一个人做到“六十而耳顺”,好坏都听得进去,能够眼观四境,耳听八方,就拥有思虑智慧了,这就是“安而后能虑”。

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得:人的修养达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就是《中庸》讲的“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因为“不免”、“不思”,所以“从心所欲”,先有为,后无为,这时出现的智慧成果,都是自然而然所得的,这就是“虑而后能得”。

以我自己的教训认知,一般人生修养者走儒家路线,就卡壳在“立定”这个环节,闯过这一关,后边的静、安、虑、得都是顺水行舟、自然而成的事情。儒家用做思想教育的方法,强调定啊定啊,结果很多人定不下来。佛家、道家用打坐、站桩、念咒等法门,让修行者体验无我境界,慢慢就入定了。

在修行做功夫境界上,儒家曾经有过一道光芒,那就是朱熹。朱熹曾经暗地里修炼过佛道的功夫,但他碍于面子,不肯光明磊落、虚心努力学习,最终不得究竟,未成正果。虽然如此,朱熹仍是儒家的一座里程碑,他的《活水亭观书有感·其二》写道:“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可看作是展示了匡林师兄拳学修证理论所说“无意本能发挥作用的大乘之境”。一艘大船平时在江边搁浅,可是等到春天河水涌涨,船就自然漂浮起来,自动航行了。平常修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枉费了许多力气,想把本能、智慧这个大“船”推动一下,可是一点也推不动。而今修成悟道,进入“无意本能起用的大乘之境”,不费吹灰之力,这艘大“船”便“中流自在行”了。

朱熹的《活水亭观书有感·其一》也有这个意境:“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是儒家少有的明白人,他是明白修行和悟道因果的,“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因是“半亩方塘一鉴开”,“清如许”的因是“源头活水”,都是非常精妙的比喻。用“天光云影共徘徊”来形容悟道境界很美,“一鉴开”还类似禅宗的顿悟情景,都极形象、确切。但朱熹真悟道没有呢?肯定没有,虽然道理懂了,但功夫不得究竟,依然被卡在本应“三十而立”的“定”境门外,他这道光芒未能光耀万丈,就熄灭了。

朱熹的失败是有“宿命”的,是儒家的劫难。儒家之人为什么进不去禅定境界?这就像治病断根一样,儒家没有找到病根是俱生我执,几千年来都是以破分别我执为目标,提倡、努力、奋斗、刻苦、勤奋等,这个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艰难攀登过程成为儒家修行文化,永远树立和打造理想榜样,但永远做不到,做得很苦很累。由于俱生我执这个病根还在,所以儒家虽然很努力,以至像宋儒那样要“存天理灭人欲”,但还是常常旧病复发。由此来看,儒家因其智慧欠缺,不够高明,因此不懂得用“先以定动,后以智拔”来对治人生的病态习气。儒家的人难以做到物我两忘、通达无碍的大乘(大成)境界,一个俱生我执就把他卡住了,阻碍了自己境界的提升。儒家还是有情、有漏、无明的,它漏掉了法执和俱生我执,喜怒哀乐都有,而恰好执着有情是知见障碍,所以儒家为学不得究竟,无法超越知识,无明是必然的。

由于儒家在根底上留着俱生之“我”,只是去掉了小“我”,后面还伫立着一个大“我”,终究是自私的。这就像一栋两层楼房,佛家、道家在楼上,儒家在楼下,经过三千年爬行至今,还不能爬到楼上去。佛家、道家踩在脚下的,儒家顶在头上的,就是“俱生我执”这层板——这是佛道的地板,却是儒家的天花板。儒家终其一生在天花板下搞知识折腾,无法更上一层楼,超越出去俯察人世,指出一条可行有救的大成(大乘)路线来。

功夫的作用是破执,一切杂染习气都源于执着。一个修行人没有静定、禅定的功夫,那个末那识中的“我”是无法破除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里,没有站桩、打坐或持咒入定,怎么能够做到没有“我”呢,说没有“我”,那正是一个大我啊!儒家就是专讲毋我、无我,如孔子就讲“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结果讲了半天,做到最好的程度,只能破分别我执,俱生我执依然还在。他说无私无“我”啊,那个无私无“我”的人正是“我”呀,正是老子说的“下德无为而有以为”,把自己降低了,所以越是无“我”越有“我”。俱生我执是儒家的根本障碍,是儒家的天花板,他没有修命的禅定功夫,因此没有办法突破自我。由此可见,一个拥有禅定功夫的人,他的高妙之处在哪里便一目了然了。

匡林师兄的《海上持桩记》说:“虽只站半小时,身体已自然地和谐了波涛的声音、波浪的情绪、大海的律动,于是足底涌泉吸着浪花,全身空松如白绵纸,海风穿胸膛而过,似无身体滞碍,内外自然交融。”在这个禅定的境界中,整个身体完全松散了,散得像一张白棉纸,海风都能穿过胸膛吹过去,那个刚强、顽固的“我”在哪里呢?“我”就这样被破了。像儒家那样折腾知识,学习理论,玩弄精神,怎么会有破“我”而至无“我”的境界。

儒家也有“天人合一”这个概念,但只是理论,不是修证感悟,不是功夫上身。这种体验非常奇妙,因为有功夫,而且功夫正确、到家了,只需半小时,甚至十分钟乃至一分钟、乃至瞬间,便可体验到“无身滞碍”,这就是《楞严经》讲的“摄念未久,身心忽空”。修行的障碍,全在我们整天劳累地伺候着吃喝拉撒的这个身体习气,我们都把这个臭皮囊当作是“我”,所以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以此强调做功夫突破肉体障碍的重要性。

《楞严经》说“虽身出家,心不入道”,于是儒家就专打“心”的主意,然而“不知身心,本不相代”,一如王阳明所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以心治心的结果,身还是俗身,心也还是妄心。要像王阳明在阳明洞打坐、龙场悟道那样,通过站桩、拳修的禅定境界来突破身体障碍,心没有了物质依靠,才会见性见道。《楞严经》讲“离一切相,即一切法”,最难“离”的相就是身相,能够真正做身体上的功夫,把身相“离”了,还有什么相不能“离”呢。一个人行住坐卧都在定中,习气就没有了,正如惠能说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个最高境界便自然呈现了。

匡林师兄的《晨悟录——站桩与定境》文章说:“若在室外有微风,会顿觉双肩生羽,身体欲飞,有羽化登仙之感;心窝虚化,胸薄如绵纸,清风可以从胸穿膛进出,内外气息与能量交换,直过养身之境。”最为玄乎奥妙的是:“不知何时,肩踝一松,元神冥然出窍,上布虚空。金光灿烂,神游太虚,惟恍惟惚,与时光悄然共行。”功夫使人进入无我境界,这也是儒家理论中“七步程序”最后之“得”。“得”之能得,正是匡林先生所说“不期然而至”的“大乘之境”。遗憾这个佛家、道家的“得”之能得,在儒家那里成了“得”之难得。

儒家是非常聪明、勤奋的,他能够提出修行的“七步程序”,十分难得。因此从勤苦功高的角度而言,孔子、朱熹等儒家人物,确是世间无功夫矮子中的高人;但由于没有功夫见性,没有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因此终究不得不屈居高人中的矮子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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