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禧堂【周末时光】
土家族发源地湖北巴东三里城
民间艺人屈国秀、谭绍祖
“五句子歌”是目前流行于湖北宜昌、恩施等土家族地区的、非常成熟的民歌形式。早在两千多年前。“五句子歌”就流行于楚文化及其相邻的巴文化等区域。据说目前仍在土家族民间流传的传统“五句子歌”还有上万首，被誉为土家族人以歌代话的“第二语言”。
当然，“五句子”这种民歌形式，也不仅局限于湖北地区或土家族，明代冯梦龙选编的《明代民歌集》，就收录了安徽桐城《时兴桐城山歌》44首，其中有42首是五句体。从诗歌的角度来看，“五句子”结构形式以七言五句为基本格，五句为一段。有一段“五句子”独立成章的，也有若干段“五句子”联缀起来的长篇，多是民间歌手即兴而作。一段独立成章的如：
（一）
问声歌师几多歌，山歌硬比牛毛多
唱了三年六个月，歌师喉咙都唱破
才唱一个牛耳朵
（二）
天上乌云赶白云，地下狮子赶麒麟
白鸽单赶长江水，乌鸦赶的黑松林
姐儿单赶有情人
（三）
扯草田中水又深，殴粒茨米有半斤
扯起罗裙擦干水，抽下金簪退去皮
双手喂在郎口里
更精彩的，是由若干段“五句子”联缀起来的“长诗”（最长的有32段），称为“赶五句”或“排子歌”。如：五句子歌《露水夫妻不久长》
郎在高山打伞来，姐在房中绣花鞋
左手接过郎的伞，右手接过郎的衣
你是何风吹来的？
澧州二姐我的妻，我从湖广专来的
去年许我花荷包，今年许我一双鞋
不为鞋儿不得来
湖广二哥我的郎，鞋儿做起还没上
今日我家歇一晚，明灯高挂把鞋上
明日穿起好回乡
澧州二姐我的妻，今日你家歇不得
去年你家歇一晚，回家受了妻儿气
七日七夜守孤寂
湖广二哥我的郎，哪有丈夫怕婆娘
一日还她三遍打，三日还她九遍棍
看她归顺不归顺
澧州二姐我的妻，自个妻儿打不的
自个妻儿屋上瓦，人家妻儿瓦上霜
露水夫妻不久长
湖广二哥我的郎，打死妻儿我填房
早晨还你洗脸水，黑打还你洗脚鞋
半夜还你滚茶来
澧州二姐我的妻，自个妻儿还好些
早晨还我洗脸水，黑打还我洗脚鞋
半夜还我蛋茶来
罢了罢了黑了天，哥哥上了别人船
我家甘草他说苦，人家黄莲他说甜
好船不上上破船
不错不错真不错，自个屋的有一个
脚儿比你三分小，人才比你十分高
良心有你百倍好
从创作上看，“五句子歌”的第五句要求奇峰突起，画龙点睛，故有“五句山歌五句单，四句容易五句难”的说法。如：
（一）
鸭嘴没有鸡嘴尖，哥口没有妹口甜
何时要个甜妹妹，煮菜不用放油盐
生米当饭味也甜
（二）
哥在高山打一望，妹在河里洗衣裳
哥向妹子把手招，妹在河里抬头看
棒槌捶在石头上
“五句子歌”的用韵，第一种情况（最常见的）是：除了第三句之外，一、二、四、五句都要押韵，而且一、二两句要用仄声韵，第四句用阳平，第五句用阴平。如：
姐儿门前一树槐，手搬槐树望郎来
娘问姐儿望什么，我望槐树几时开
不好说出望郎来
（注：另一版本是“肖乎儿说出望郎来”）
第二种情况是一韵到底，句句押韵，如：
栀子花儿傍墙栽，墙矮花高现出来
有情哥哥你来采，无情哥哥你莫怪
人多花少分不来
第三种情况是一首二韵，即在第四、五句上换韵。如：
姐儿门前一园竹，娘要砍来姐要蓄
娘要砍来编帘子，姐要蓄来遮太阳
情哥来了好乘凉
第四种情况是在第三句上转韵，如：
小来唱歌到如今，没有上天数星星
芝麻论升不论颗，绫罗论匹不论梭
你把大话狠那个？
“五句子歌”的内容以情歌为主，以大量村言俗语入诗，偶尔也引用谚语等，但总体上很少用典故，朴实自然，琅琅上口。如：
（一）
一把扇子二面花，隔扇看见俏冤家
我看情哥会种田，情哥看我会绣花
大风吹不倒犁尾巴
（二）
高山岭上逗凤凰，大树脚下逗阴凉
楼房瓦屋逗燕子，三月青燕逗牛羊
十八幺姑逗情郎
（三）
姐儿住在花草坪，身穿花衣花围裙
脚穿花鞋花上走，手拿花扇搧花人
花上加花爱死人
（四）
姐在房里做花鞋，屋上掉下蜘蛛来
情哥派它来牵丝，根根情丝出肚怀
魂魄来了人没来
“五句子歌”多有比喻、双关等修辞手法。如：
（一）
高山顶上一口洼，郎半洼来姐半洼
郎的半洼种豇豆，姐的半洼种西瓜
她不缠我我缠她
（二）
郎是天上一条龙，姐是地下花一蓬
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淋花花不红
郎不陪姐情不浓
“五句子歌”根据歌唱需要，套上各种不同的曲牌进行演唱。主要曲牌有：倒尾子、茶调子、笛调子、对声子、穿号子、杂号子、九声板、喇叭调等。其中最有艺术性的是“穿号子”，也叫“穿五句”、“穿歌子”、“花哨子”，即在某一唱段中以“号子”作衬句段，同五句的主歌段交替穿插为歌。演唱时，甲乙二人对唱对穿，甲先“号子”引歌，叫做“丢梗子”，乙按甲的“号子”之意并以五句为主歌对歌，叫做“配叶子”,歌词的穿唱千姿百态。以下收录几首：
（一）
姑娘大了你莫留，留在屋里结冤仇。
姑娘好比毛桃子，放牛娃象望山猴。
桃子没熟就在揪！
（二）
太阳出来晒死人，妹在房中把香焚。
一不烧香求儿女，二不烧香求金银。
求朵乌云遮郎身！
（三）
五更鸡哟五更鸡，不等天亮就打啼。
往天有郎叫得早，今日无郎叫得迟。
还不杀你等几时！
（四）
昨日与姐同河过，八幅罗裙水上拖。
心想帮忙捞一把，沿河两岸人又多。
好汉莫让人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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