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少吾（1942—），男，上海中医药学附属岳阳医院内科主任医师，曾任上海中西医结合学会肾脏病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兼秘书，现任岳阳医院专家委员会委员。曾师承原青海路五门诊老中医张廉卿学中医，深得其亲传。数十年来潜心从事中西医结合临床诊治工作，擅长诊治各种肾脏内科疾病及虚证调理，对内科常见病具有钻研精神。曾获省级科技奖励2项，发表论文近百篇，参编专著2部，自编临床经验集萃浓缩了从医的成就和精华。从《续名医类案》一书中可知一贯煎是清代一位姓魏名玉璜、号柳州的医家为治疗肝肾阴虚，肝气不舒所致胁痛等病证而制。本方以生地、当归、枸杞子滋养肝阴，沙参、麦冬清补肺胃之虚热，清金以制木，培土以抑木，治肝体以求本。又佐川楝子疏肝理气调肝以治标。此方以补肝与疏肝两法配合，使肝体得养而无滋腻太过之弊，肝气得疏而无伤津耗液之虞。组方严谨，配伍得法，诚为养肝疏肝之效方。晚于魏氏数十年的清代名医王孟英选辑魏氏《续名医类案》中的按语85条，附方29首，单方103方，名为《柳洲医话》。王氏对一贯煎甚为重视，将其辑入书中后，此方遂名扬于世得以广泛流传。后来许多医家医著则直称此方出于《柳洲医话》。
一贯煎的方名出于《论语·里仁》：“吾道一以贯之”，可知一贯本指一理贯穿万物而言，魏氏取之为方名比喻此方立法遣药直达脏腑制化之理，亦如环相贯也。煎即把药加水煎煮，是汤剂的另一名称。
现代医家常用此方治疗慢性肝炎、慢性胃炎、胃溃疡、肋间神经痛、神经症、高血压、肺结核、甲状腺功能亢进症、月经病等病任何阶段具有阴虚肝郁证候舌脉者疗效皆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西医结合工作逐步兴起，中西医结合工作者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中医，探讨中医中药的作用机制，取得不少科学成果。有人以慢性激怒法制造大鼠肝肾阴虚证模型，以下丘脑血清甲状腺释放激素、垂体血清促甲状腺激素等为指标观察加味一贯煎对下丘脑垂体甲状腺轴的影响，提示加味一贯煎有调节下丘脑垂体甲状腺轴的功能。另有报道一贯煎加味可显著降低肝纤维化小鼠模型血清转氨酶的活性，减轻肝组织病理损害程度，具有保护肝细胞、减少肝损伤、抗肝纤维化的作用。
一贯煎名列在2018年4月13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会同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制定的《古代经典名方目录（第一批）》中。
姚氏在临床实践中常用一贯煎为患者治病，也每每取得良效。
二、适应病证
慢性肝炎、胃及十二指肠溃疡、神经症、高血压、肺结核、妇科月经病及其他一些疾病无论在何阶段只要具有胸胁胃脘疼痛、口苦咽干、干咳口渴、烦躁吐酸、舌红乏津、苔少或光剥、脉虚弦细数或豁大中空等肝肾阴虚、津液枯涸、血燥气滞之证者。
三、方药组成
一贯煎方由生地、北沙参、麦冬、枸杞子、当归、川楝子几味药组成，一般根据患者病证进行加减用药，以水煎汤服之。在中医临床中，肝阴不足是一种常见的证候。肝为刚脏，赖肾水以滋养，肾阴不足，精不化血，血不养肝，则肝阴不足，肝阳上亢。故临床上多见肝肾阴虚之证。而肝气郁结多由情志郁结肝气有余，化火上冲，致阴血不足，也形成肝阴虚。
大凡理气疏肝方药多属香燥伤阴之品，治疗肝气不难，难于肝阴不足而肝气横逆。而滋阴疏郁为一贯煎之要旨。方中以生地、枸杞子滋肝肾阴血为主，用麦冬、沙参清补肺胃阴液为辅，选用当归入肝补血，再加川楝子疏郁清热为佐，合而成方。生地、枸杞子每有腻膈之弊，但伍以当归、川楝子疏郁通络，则无其虑。阴虚肝郁火盛之病常影响肾、肺、脾、胃的正常功能，临床表现为视力减退、两目干涩、夜盲、时有头晕耳鸣、爪甲干枯，或睡眠不酣、多梦、口干少津等症，在妇女可见月经不调、经血减少或经闭。本方选生地、枸杞子滋补肝肾、沙参、麦冬清补肺胃，意在养肺胃并以制约肝，当归、川楝子活血疏气，合为补肾滋肝、益胃养肺疏郁的一首良方。其方组织缜密，配伍精当，因此，可以说它的精确配伍是临床取得显著疗效的关键。本方滋阴、养血、疏郁的功能从西医学观点来看，有止痛、镇静、解热、止咳、祛痰等作用。
五、注意事项
应用本方必须在临床上经过细致的望、闻、问、切，进行缜密的病因病机分析，得出正确的辨证为肝郁阴虚者才可用。凡属气、血、火、食、痰、湿诸郁而无阴虚者忌用，阳虚发热、泄泻及外感未解者，亦忌用。六、典型病案1
患者：徐某，男，84岁。
病史摘要：食欲不振，消瘦，口干，在其他多家医院看病，做了许多检查，没能确诊，前来中医调治。当时舌质干红，少苔，脉细而无力。血红系、白系减少，血清白蛋白减少，肌酐126μmol/L，提示肾功能不全，尿常规提示少许血尿、蛋白尿，血气分析提示代谢性碱中毒，TSH增高，提示亚临床甲减，醛固酮增多，脑白质病。治法：内服处方，一贯煎加减，原方根据病情辨证酌加活血化瘀、健脾和胃等药。按：首先，肝硬化时RAAS活力增加，刺激肾近球小体合成肾素，同时由于肝对肾素灭活减少，造成肾素活性增加，进而引起血管紧张素合成增加，刺激近球小管对钠的重吸收，并刺激下丘脑分泌ADH，刺激肾上腺皮质合成醛固酮。其次，肝硬化患者血清游离T3减少，游离T4正常或增高，严重者T4也降低。此外，肝硬化时血氨增高，多巴胺类物质减少，可使TSH水平增高。肝硬化时有效血容量相对不足，HCO3从近端肾小管重吸收增多，可以造成代谢性碱中毒。另外，肝硬化由于营养不良、脾功能亢进可以引起贫血、白系减少。也会影响肾脏。这是姚氏从病理生理角度诊断的一例肝硬化，当然，如果能通过肝穿刺确诊更好。但肝穿刺毕竟是创伤性检查方法，对高龄老人还是尽量不采取。病因未查到乙肝指标，考虑他年轻时有血吸虫病史，可能是其原因。治疗上姚氏用中医方法。肝为刚脏，肝藏血，主疏泄，体阴而用阳，性喜条达而恶抑郁，喜柔润而恶亏阴血。肝病久之，肝气郁而化火，肝阴、肝血及胃液耗伤，津液不能上承，肝体失养则疏泄失常，肝气郁滞，进而横逆犯胃，故食欲减退，口干少津。本例用一贯煎为主，方中重用地黄滋阴养血，补养肝肾为君，内寓滋水涵木之意，当归、枸杞子滋养肝阴，沙参、麦冬滋养肺胃，养阴生津，意在佐金平木，扶土制木，四药共为臣药，佐以少量川楝子疏肝泄热理气止痛，润而不燥，能泄肝通络。加麦芽、谷芽助脾胃消化。另外，用了复方α酮酸片、氯沙坦钾片、硫酸氢氯吡格雷片。经过3个月治疗，复查上述各项指标基本正常。肌酐92μmol/L、醛固酮正常、TSH正常。这是一宗以一贯煎为主中西医结合治疗肝硬化合并肾功能损伤的案例。当前中西医结合临床普遍使用的方法是西医辨病和中医辨证相结合，也就是病证结合。“病”是人体在一定致病因素作用下引起的复杂而有特定临床表现形式的非健康状态，其具备病理变化全过程的特点和规律。诚然，中医也有辨病，但中医的病名太笼统模糊，有的就以症状为病名，是其短板，所以常用西医辨病。“证”是病进展到某一阶段时所处的病理状态，是中医病所属的范畴。“病”是贯穿病理过程始终的全局整体；“证”是疾病过程的局部阶段。病证结合就是要联系中西医理论、整体与局部相结合来认识和处理临床问题。在临床实际操作时是以中医辨证为纵轴，以西医辨病为横轴，纵横两轴线交会点为结合点。以本例来说，首先要明确西医诊断，但该病例临床表现和实验室化验涉及肝、肾、血液、内分泌、电解质、酸碱平衡等多方面，繁杂纷纭，看上去诊断难以入手，但本着诊断要尽量用“一元论”解释的原则，从西医病理生理角度分析，最后作出肝硬化的诊断。至于，中医辨证方面，根据询问病史、观察舌象、切诊脉象，四诊合参，确定为肝气郁滞、肝肾阴虚。而西医诊断肝硬化、肾损伤又与中医的肝肾相契合，以中医辨证论治为根本依据选用一贯煎为主，并在不违背中药性味和辨证论治原则的基础上采用一些有针对西医病症且通过临床与实验研究确实有效的专药专方。一贯煎与四逆散、逍遥散均能疏肝理气，治疗肝郁不舒的胁痛。但四逆散疏肝理气作用较强，主治肝郁气滞之胁痛，并伴见四肢厥逆症者；逍遥散疏肝健脾作用较强，主治肝郁脾虚之胁痛，并伴见神疲食少，舌淡红等；一贯煎滋养肝肾作用较强，主治肝肾阴虚舌红少津等，比六味地黄汤更胜一筹。
当然，一贯煎也不是对所有的病都一贯见效，也不可能对病的所有阶段都一贯灵，只有医生经过精细诊察，精确辨证，精准施药，才能取得理想的良效。
我们要秉持守正创新的理念，奉行辨证论治的观念，坚守中西医结合的信念，为我国探索出更多更好的疗法，为患者驱病，为人类造福。
［1］上海中医学院基础理论教研组.中医方剂临床手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
［2］湖北中医学院方剂教研室.古方名方发微［M］.湖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
［3］凌锡森，何清湖.中西医结合思路与方法［M］.北京：出版社人民军医，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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