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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巷深深话横路一一我的老城记忆之二
说到横路,还是√让我多饶舌几句。1949年前的广丰老城,面积0.64平方公里,呈椭圆形,由八条主街和几十条巷弄组成。中大街、南街、西关街、税务巷、鸟林街、西街、东街等主街交叉成不规则的双“十'字形,与环城路、上二路连接。而几十条里弄小巷是从主街向左右两旁辐射而成。俗语说,“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大者为街,小者为巷。街,店铺密集,逢上墟日,买卖交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巷,或者称作弄,民居老屋,是城镇栖息之所,白天少有人往来,晚上少有灯火,夜静天黑,偶尔有几声犬吠。在老城几十条里弄小巷中,位城西的横路,位于城东的税务巷,虽说都是巷,但情况有些特殊。横路位于城西,北接西关街,南抵小南门、通西街。长315米,宽3米。据明嘉靖《永丰县志》载宋代新置此街,称新街,后因店铺冷落,不成街市,新街改名横路,以横通西关街、西街而名,称路实则巷也。位于城东的税务巷,东至小北门,西接西关街与中大街相交成“十'字形。由于靠近县府,极佳的地理位置,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随着大礼堂、电影院、菜市场的建成,税务巷西段由原来2.5米宽路扩为10米宽的主街,只是它的名字未改。老百姓习惯了,还计较名字吗!横路和税务巷的变迁,可用得上一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如果有人问我,广丰老城给你印象最深的地方在哪里?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横路,伴我度过中学六年的横路!1953年9月到1959年7月,我在广丰中学读书,从初中到高中,六年在校宿读,有五年半是住在横路学生宿舍,前前后后有五处,都是老式四合院式的民房。有的同学自诩说,攻打科学堡垒的部队中,我们是打一枪换一处的游击队。
横路五年半的宿生生活,那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每天凌晨,我们起床漱洗完毕,整队跑步出发,沿着小巷,出西门,目标二三里外广中西山观校园,开始我们一天紧张而又快乐的校园生活;傍晚,我们又三五成群回到横路寝室,待自修铃响,大家又围坐在几张长方形长桌前,在灯(汽灯,有时是点蜡烛,最后几年安了电灯)下,看书作业,完成一天应完成的功课。横路五年半,我们来自全县各地通百姓的孩子,相聚而居,相伴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攻克一道知识难关,去圆我们青春的梦。横路,长长窄窄的古老小巷,也许在今天人的眼里是不屑一顾的街尾陋巷,但对我们广中56、59届的几十,上百名男学子来说,这里是我们人生路上的驿站,走向未来的一个平台。忆往昔,五年半时间,我们的双脚,谁数不清在这长315米,宽3米的小巷走过多少遍?谁也数不清星期天节假日我们多少次结伴去丰溪洗衣、游水?时不时停电,让我们烦恼。那时广丰只有一家火力发电厂,两台煤气机来发电。发电厂就在横路口上严家的大屋里,离我们宿舍不远。有时晚上多次停电,一些性急的同学就会跑到厂里去,看工人师傅在紧张排除发电机故障,直至故障排除,机声隆隆响起,电灯又重放光明为止。星期天,我们年级诗社画室的一些同学会伴有小画家之称的冯寿民同学出外写生,看他横路街头尾,画天灯阁、画小南门,画丰溪河潺潺的流水,那依依呀转动的水碓大木轮,那丰溪河上那捕鱼的小船。横路,就是我们集体的家,在这里我们感受家的温暖,享受青春年少的快乐时光。
抗洪的故事
1954年6月和1955年6月广丰连续两年遭遇大水灾,丰溪河水超警戒线3尺,城内南街、西关街均进水,西门外可行船。这两次靠近丰溪河的横路反而没有进水,得益于当时街道组织居民,在小南门用门板、沙包筑起抗洪堤,顶住了洪水,使西街、横路一带安然无恙。下暴雨涨水期间,横路学生宿舍除了工友光荣伯,还专门安排了两名学生值班。比我小7岁的当年联班主任吴文华老师的大儿子健雄,今天暑假与我再游横路谈及往事,他清清楚楚记得当年男女老少在小南门筑堤拦水抗洪情景。55年上半年他们家已从横路搬到巷村广中分部附近一幢民房里 。6月下暴雨,河水猛涨,丰溪河自东而西,西溪河自北而南,象两匹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地处两河之交的巷村成了洪水中的一处孤岛.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当时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以及一个年幼的弟弟。涨大水的第二天,当他们为吃菜发愁的时候,县里派木船到巷村,挨家挨户送粮送菜,他们当时真的好感动啊!
水井的故事
古书上曾提到,有人的地方就有井,有水的地方就有人,人多的地方就有了城。“紫苔封井石,绿竹掩柴关。'水井对于人类文明的发展有着重大的意义。广丰老城有位在鸟林街中部号称“丰溪第一泉的水井,有中大街、西关街、税务巷交汇处因井而名的大井头。在广丰众多的里弄小巷中,水井那是多得数不胜数。横路有好几眼井,但水量多、水质好是位于巷中路旁的一眼井,距刨烟厂宿舍只有十几米远。这眼井,石井圈,石井台,环绕井台是用鹅卵石砌成的浅浅的水沟。听附近居民说,这眼井,雨季涨水不溢,旱季水不见少,有几十年、上百年的历史。巷中几十户的饮用水全靠它。我们宿舍开水房的水也是工友光荣伯到这里挑的。
初一刚入学不久的一个星期天上午,过往的同学发现水井旁的砖墙贴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告示,上面写着“禁止不准在井台上洗衣服”几个大字,消息传开,引起大家的一番热议。有的说,个别人贪近图便不去河里上井台,显然是违犯了群众纪律。有的却以告示文理不通,可暂时不理。
针对这起违犯群众纪律的事,学校不是就事论事,批评了结,而是从讲文明讲卫生,养成良好的卫生成惯入手,开展个人卫生、教室卫生、寝室卫生三项检查评比活动,使大家懂得学校是我家,卫生靠大家,以主人翁的态度守护好我们的家园。
卫生检查评比活动的开展,使同学们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勤洗澡,常换衣,虱孑臭虫不见了,寝室更干净,个人卫生更讲究,不刷牙,洗脸几人共用一条毛巾的陋习也得到根除。
救助患急病同学的故事
1957年秋季,一场罕见的流脑流感在我县出现,我班谢必臣同学不幸传染上了。那天晚饭后,我们回到横路宿舍,刚跨进寝室门,只见下午躺床休息的他翻滚在地上,一条棉被抛在一边,我们几个同学赶上前去,将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孑,连连呼他醒过来。谁知他昏沉沉的,“竟回答一句数学术语Sin'(三弦)!旁边一个同学随即答上一句“Cin'(柯三弦),这简短的对话竟将我们大家逗笑了。重病之中不忘数学,必臣同学,你真的是数学迷。时班主任刘老师来了。刘老师问清情况,当即决定,找担架,急送县医院。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同寝室六七个同学,加上班干部,十来个人,抬着病人,穿街走巷,抄近路急冲冲地往县医院赶。到医院,值班医师一检查,发觉病人的脖子已经僵硬,病情非常严重,怀疑是染上下急性脑膜炎,医院叶灵华院长闻讯从家里赶来,亲自为病人做穿刺脊髓的检查。穿脊椎,抽脊髓,用的是大号针头、针具,这是我平生看到的病人最难以承受的检查(当然现在动大手术先要用麻醉药,半麻或全麻,病人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手术。一切在手术室进行,非医护者,不得入雷池半步。)当大针头一插入,病人咆哮起来,拼命挣扎,幸亏我们去的人多,按叶院长事先的交代,按脚的按脚,按手的按手,才没有出什么乱子。手术足足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病人渐渐平静,进入了睡眠状态,完成了手术,病人得救了,叶院长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了满头汗珠,交代了值班护士才回去休息。望着安然入睡的必臣,我们同学心里默念道:必臣同学,我们的好兄弟,祝您度过了生命的一劫!
家的故事
横路,既是我们同学的家,也是老师的家。在横路有祖居老屋的蒋劲芳老师、叶庭树老师、潘行楷老师,他们可以称得上老横路了。蒋老师初一教过我们的美术,后归队调县建设部门搞建筑设计,他上世纪60年代的广中办公大楼,原财政局办公大楼(座落在西街,距横路不远)均为两层,二层为木板地面,外走廊为几个连接拱形的建筑,边上有水泥的饰花,整个建筑古朴典雅,虽经60多年的风风雨雨,至今保存完好,真不愧是广丰第一代建筑师的典范之作。距横路口蒋老师住处不远的是语文老师叶庭树的老瓦房,叶老师上世纪30年代毕业于上海教会学校,中文、英语两者皆通,擅长书法,学富五斗,很受学生尊敬,1956年上半年,他突发胃大出血,送医院抢救要输血,他任教的班上的学生纷纷到医院献血,后因抢救无效,不幸去世。住在巷尾的潘行悟老师49、50年曾任广丰五都培英中学校长,51年培英、县中、三岩三校合,他归老本行,到广中重当地理老师。他是个能上能下受人尊敬广丰教育界的老前辈。这两位老师虽然没有教过我,但听许多学兄学姐常常提起他们,也在我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像。50年代,广中有项规定,一律与学生住在一块,从53年到59年先后几十位老师住在学生宿舍区,他们是吴文华、俞永吉、徐松斋、王明照、柴怀耀、罗来许、郑懋章、童昌兴、许俊麟(初中)俞百岚、刘宗启、祝哲生(高中)等老师。有的是把家也搬过来,象吴文华老师,工友郑光荣,55年从乡下调来的吴国泰老师把家安在横路,乃至60年代至70、80年代初期广中都有不少老师把家安在横路,他们的孩孑有些是横路出生,横路长大的。现在他们中不少人年过花甲,但童年少年横路的记忆是那样清晰,那样的难忘。同样,我们56、59届同学每次聚会,回忆中学往事,许多同学都说,西山观难忘,横路难忘!老师待我们就象自己的孩孑,教我们知识,教我们做人的道理,使我们在这里感受家一般的温暖。曾记得初二时,教我们平面几何的俞金吾老师,家在城内郑宅弄,为了帮助同学们数学由数字到图形的突破,没有担任班主任也独个在横路宿舍安家。碰上天热没风的晚上,老瓦房内又闷又热,50多岁的他,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逐个给同学答题解难,从晚修开始,直至自修结朿铃响。担任高中甲班班主任的俞百岚老师,是个学识丰富师德高尚的广中的一代名师。当时他家在上饶,爱人是小学老师,一边教书,一边照顾年幼的孩子,家里急需他帮忙。但他以学生为重,以校为家,高中三年,他从不因家事耽误教学。常常是周末下午放学回上饶,星期天晚自习前准时回到横路学生宿舍。59年上半年,我们高三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从安排分类(理工、医农、文史)编班复习,到组织高考体检,到辅导填报志愿,这些事足足忙了他几个月,直到高考前几天,才回了趟上饶家。回校时班上有个学生说,学校通知取消其高考资格。他一听愣住了,高考体检通过了,高考名也报了,连高考试场的座位都安排好,再说这位学生学期初缺课的事已检讨作了处理,为什么说变就变呢?带着满肚孑的疑惑他直接找了学校的领导,他想为这位学生争取进高考考场的机会。可是一切都晚了,他被告知学校行政会重新作了研究,是学校领导层集体的决定。为了做好这位学生的思想工作,俞老师与学生足足谈了一个晚上。据这位学生几十年回忆道,俞老师对他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严厉批评他太不争气,抗不住大西北工作好找大学好上传言的诱惑,离校出走,缺课一个多月,严重违犯了校纪校规。一个学生,十年寒窗,志在高考一搏。而今一着之失,而铸成终生大错,令人扼腕,学校处分你是孔明挥泪斩马謖啊!这位学生还回忆说,俞老师还帮他找了犯错误的根源,告诉他,谁若是游戏人生,他就是一事无成 。积极进取,迈好人生每一步。回顾往事,这位同学曾多次说,俞老师不仅是知识上的老师,也是我的人生老师。
生活中处处有老师,家住横路的范堂春、刘德维两位老革命和徐祖礼老中医算得上小巷的名人,称他们为我们同学的人生导师一点也不过分。范老是我县铜钹山镇人,是1931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认识范老是1957年1月《江西日报》一则“邵式平省长率省江区慰向团到广丰慰问'新闻报道。邵式平省长接见了他,同他亲切交谈。我那时爱看报,记性好,几十年我都不会忘记。下面小诗是去年我回忆当年这次接见的事写的:
省长视察到广丰,笑问名同玉堂春?有志男儿非窈窕,身经百战老红军。
当然见到范老本人是十年之后他的儿子进广中成了我的学生。一次家访,我到了与横路一墙之隔大洋塘边上一座普通的民宅老院。当时范老已经卧病在床,不便多谈。后来断断续续人介绍,才得知他的不平凡的经历。范老1931参加革命並入党,先担任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县司炮队长…县苏军事委员,后任闽北游击纵队中队长,抗日战争任新四军军部管理排长,解放战争任三野军部卫生院行政队长,1955年后调广丰工作,称他为身经百战老红军,一点也不假。1938年入党並参加党领导的江南游击隊的刘德维同志也是一位历经炮火硝烟枪林弹雨考验的老革命。抗日战争期间,解放战争期间,他先后担任班、排、连、营干部,指挥战士,奋战在杀敌第一线,淮海战役他负伤致残,转部队后方伤残军人荣誉学校工作,50年代中期参加广丰政协工作,他把家也安在横路。两位老同志低调做人,踏实做事,到家乡后继续为广丰建设事业发挥余热。他们从不居功自傲,而是教育子女,发扬革命传统,不忘初心跟党走。范老的孩子,刘老的孩子,1968年初中毕业,响应党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到德兴农村插队落户,后参军入伍,象父辈一样,在军队的大熔炉经受锻炼。现在他们有的在企业,有的在工厂,有的在社区,都是普普通通的职工,社区干部,都在平凡的岗位上为国家现代化事业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家住横路的徐祖礼老中医是个舍小家为大家的模范。上周纪50年代他应聘到余江县邓家埠血防站工作。整整八个年头,他克服与妻儿两地分居的种种困难,在疫区带领群众查螺灭虫,利用中医的一技之长,医治血吸虫病的病人,挽救了数十位血吸虫病的晚期病人,他的出色工作受到了组织的肯定和群众的赞扬,他多次评为血防工作先进个人,並担任血防站副站长,当选余江县政协委员。1958年余江县基本消灭血吸虫,毛主席激动万分,夜不能寐,欣然命笔,写下了《送瘟神诗二首》,国务院电贺嘉奖,作为全国血防战线一面红旗余江县邓家埠血防站的代表,应邀到上海参加表彰大会,周总理、邵式平省长以及中央华东局领导亲切接见与会代表並合影留念。老中医夫人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待人热情,她的独生儿子庆仔也是广中学生,低我一届,星期天有时我也会找庆仔玩。她照料儿子,操持家务,有时也接待一些上门求医的中医外科的病人。丈夫长年在外从不抱怨,倒常常听他夸奖祖礼先生。她家客厅墙上贴着一张祖礼先生被评为血防战线先进工作者的奖状,余江县人民政府颁发的。墙上还悬挂着一个黑漆木盒的标本盒。先生的夫人会指着盒里形似小螺蛳说,这叫钉螺,血吸虫就躲在这里面。要消灭血吸虫,就要查螺灭螺。感谢先生夫人给我上了血防知识的第一课。记得我上高三时《人民日报》发表了毛主席《送瘟神诗二首》,语文老师及时为我们讲解,我们还举行诗歌朗诵会。“华佗无奈小虫何!” “小虫什么模样?它又藏身何处?”当时许多同学是一头雾水,而只有我还知道一些,这真感谢徐老中医的夫人,我的启蒙老师。
古巷深深书香久,阅尽人情天地宽。2015年7月,横路社区在上级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投资对现有仅存横路部分路段全面整治,将它打造成具有深厚人文底蕴的样板小巷。横路作为学习国学,传承传统文化的一个场所;横路,作为光阴名城的一张名片,广丰旅游的新亮点,欢迎四方宾朋游客来此游览观光!
写于2018年8一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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