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戈理
夹克破旧,像一群饿狼
脸,像一块大理石碎片
坐在信堆里,坐在
嘲笑和过失喧嚣的林中
哦,心脏似一页纸吹过冷漠的过道
此刻,落日像狐狸悄悄走过这片土地
瞬息点燃荒草
天空充满了蹄角,天空下
影子般的马车
穿过父亲灯火辉煌的庄园
彼得堡和毁灭位于同一纬度
(你从斜塔上看见)
这身穿大衣的可怜虫
像海蜇在冰冻的街巷漂游
这里,像往日被笑声的兽群围住
他陷入饥饿的利爪
但群兽早已走入高出树木生长的地带
人群摇晃的桌子
看,外面,黑暗正烙着一条灵魂的银河
登上你的火马车吧,离开这国家!
《果戈理》是从阅读一本书开始的。“夹克破旧”让人联想起皮质封面的旧书,“脸,像一块大理石碎片”,封面上的人头像凸显(只要见过时代领袖书籍上具有雕像风格的人头像即可),“心脏似一页纸吹过冷漠的过道”,再次证明阅读其实是一种孤独、迷失的状态。
第二段是阅读者已进入书的内部情节,果戈理的世界意识中,生活是焚烧的、痛苦的症状,“落日像狐狸”。之后几句是关于夕阳的意象表现。“彼得堡和毁灭位于同一纬度”两个不同的词性被强制的固定在人类生存的纬度上,强烈如飓风的意象风格动人心魄。
第四段对童年噩梦般的重新书写,“他陷入饥饿的利爪”,“但群兽早已走入高出树木生长的地带”,现时下,连噩梦般的童年也离弃他了,“高出树木生长的地带”只有寒冷至极才有的现实,现时只是从一端的噩梦(童年)到达另一端的噩梦(寒冷的极地)而已。“人群摇晃桌子”,对现实生存状态的不确定与偶然性的深刻体验。“看,外面,黑暗正烙着一条灵魂的银河/登上你的火马车,离开这个国家吧!”诗歌的精神在结尾得到与人物共同升华的机会,辉煌无比的意象,火马车离开这个国家在遥相呼应第二段“影子般的马车,穿过父亲灯火辉煌的庄园”,前一次是离开家园,是物理上的位移,后一次的离开是一种对生存意识的超越。
一座宫殿,它让自己“慢慢生长/我吞噬着这里的荒寂”,马最终能生长到超出空间与时间的限度,它吞噬的“这里”实质上包含了“人类的生存时空”,人类在历史上的一切丰功伟业,创造的一切物质财富,最后都将不可避免的被空虚的本质吞噬,变成一片荒寂。请看《宫殿》——
我们走进去。惟一的大厅
空寂。地板光滑
像一座被弃置的溜冰场
门关着。空气灰暗
墙上的画。我们看见
无力拥挤着的图像:乌龟
秤砣,鱼,喑哑世界里
那些搏斗的形象
一尊雕塑被放在这片空虚里:
一匹马站在大厅的中央
我们被空虚抓住时
才注意到马的存在
比海螺的呼啸更弱的
城市的喧杂和话音
围绕这间空屋
叫嚣着在寻找权力
还有其它东西,黑暗物
它们在感官的五道
门槛前停下脚步沙子流入静静的沙漏
是走动的时候。我们
走向那匹马。它很大
黑得像铁。帝王消失时
留下的权力化身
那匹马说:“我是惟一的
我甩掉了骑在我身上的空虚
这是我的棚。我在慢慢生长
我吞噬着这里的荒寂。”
诗歌如钟摆摇晃在具体形象与抽象之间,但更多时候是它们二者。托马斯置身于个人与现实世界,并试图用他书写的诗歌包容个人和现实世界,他用他的诗歌构筑起一个与个人或现实世界相依相存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又带有理想困境的普遍性。托马斯诗歌的强势冲击力显现的效果类似于弹簧被压制到极点时反弹的力量(随着你阅读的诗行,你自身在加深诗歌的反弹力),我们去追索力量的源泉,从“夹克破旧,像一群饿狼”,“彼得堡和毁灭位于同一纬度”“但群兽早已走入高出树木生长的地带”等等,一种区别于传统象征主义的诗风扑面而来,没有人可以准确无误的判断它的主义和风格,但透过理论判断的虚妄,我们将清楚的看见一个画面:一个具有强烈意识的感受性主体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和话语权。
(转时略作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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