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出去，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有个很凶悍的小子“噌”的一声就闯了进来。我暗叫不好，下面一只脚朝这个小子的肚子猛一踢，另一只脚就把门勾上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小伟老舅卖羊肉串的刀子，一下子跳下地，没等这小子直起腰来，我的刀子就顶到他的脖子上了。
二舅还没有回来，小伟那里倒先有了消息：长春市第一机砖厂正在招人，我催促着小伟带我去。
第一机砖厂在郊区，除了歪歪斜斜的大门和几排工棚子，我基本看不出来这里是个厂子。现在离开工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坑坑洼洼的院子里根本看不到人。我和小伟钻到工棚子里，在最里面的床铺上，看到三男两女五个人，都是和我差不多岁数的，看我们进来很 热情地招呼：“来了，也是来打工的吧？家是哪儿的啊？”我忙说：“我是山东的，来看看。”接着就和他们打听起来。他们是湖北的，去年在这里干过，感觉还不错，今年就又来了。这里的活儿很累，钱也不算多，推土的每月180元左右，装窑出窑的赚得多，能达到400元，但就是工资把握，每月一开，基本不欠。我就问装窑出窑是什么样的活儿，他们告诉我，装窑出窑都是最辛苦的活儿，要冒着高温到窑里去工作，经常是用水泼湿衣服进去，一会儿就烤干了，一般人都受不了那个苦，所以老板出的价钱比较高。
我是最怕热的，还记得刚毕业那年去海南，晚上热得睡不着，有个老乡给出了个馊主意，说浑身抹上清凉油就不热了。我就买了几盒回来，浑身上下一通抹，刚抹还行，一会儿就浑身着火似的热辣辣的疼，接下来伤风感冒了好几天，弄得多少年都不敢去南方。他们说的装窑烧窑的活儿我肯定是做不了了，我就打听推土的活儿。他们说，推土活儿计件，根据推多少给钱，一般都平均180块钱左右，但这个活儿要交300块押金。老板怕工人半路跑，所以规定除了去年做过的老人儿外，新来的一律要交押金。300块押金？我心里说，就是卖了我也换不来300块啊，看来这份工作是没戏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四处碰壁，折磨得都要绝望了。开资把握的地方全部要押金，不要押金的地方口碑都不好，不敢去干，万一干完了不给钱就麻烦了。
这天晚上，小伟回水箱厂了，我自己回到东盛路的住处。路上买了一袋辣酱，一袋咸花生米，还有一袋本地的“烧刀子”，坐在炕沿上喝闷酒。“烧刀子”是本地小作坊烧的一种烈性酒，度数很高，怎么也有60度，味道特冲，喝到嘴里辣乎乎的，咽下去，整个喉管都热辣辣的，把我呛得眼泪鼻泣一个劲地流。我就这样自虐般的空着肚子把这袋酒全喝下去了，后来门也没有插就一头栽倒在炕沿上，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道是几点，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把我惊醒了。我一骨碌爬起来，头还有点晕，强撑着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没等我出去，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有个很凶悍的小个子“噌”的一声就闯了进来。我暗叫不好，下面一只脚朝这个小子的肚子猛一踢，另一只脚就把门勾上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小伟老舅卖羊肉串的刀子，一下子跳下地，没等这小子直起腰来，我的刀子就顶到他的脖子上了。我大声喊：“你干什么的？我只是这里的房户，什么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小子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剧烈地颤抖。外面有人喊：“错了，错了，快出来。”我就松了手，警惕地盯着这小子出了门，迅速地把门插上了。外面就大乱，闹闹嚷嚷地往外走，一会听到胡同里发动吉普车的声音，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我的酒意完全醒了，手拿着刀子一个劲儿地抖，刚才的英雄气荡然无存，暗自庆幸亏得在武术队编外练了那么多年，要不今天可就吃大亏了。经过这一番折腾，我的睡意全无，木呵呵的傻坐着想心事。大约天快亮的时候，出去的人回来了，就有人来敲我的门，我警惕地握紧刀子，大声喊：“谁啊？干什么？”外面的人就呵呵地笑：“别害怕，小伙子，我是房东老许啊，开开门，到我屋里说几句话可以吗？”“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情天亮了再说吧！”我怕有什么阴谋，说什么都不敢开门。可是老许并不生气，依然笑着说：“我和你老舅是朋友啊，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我想请你帮个忙好吗？”他在门口磨叽了老半天，就是不走。我都没有耐性了，一手拿刀子，一手就把门打开了，狐疑地打量着老许。
这个老许，我平时虽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对他还是有点了解，据说老许年青的时候在东盛路一带很有名气，属于东北人说的道上的“大驴马”，从监狱出来后就什么都不做了，专门在家设赌局谋生，日子过得很平稳。我说：“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老许笑了：“没有什么大事情，来来来，到我屋里来坐坐。”我横下一条心，跟着他就走，心想我都混到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啊？
进了里屋，满满一屋子人，刚才让我踹了的小个子也在，一见我就很热乎地招呼：“来来来，老弟。快进来，好身手啊！好样的！”老许就简单的给我介绍情况，说昨天夜里来了两个黑龙江的女的捣乱，让他们给赶跑了，看我身手不错想请我给他们护场子。我听了直冒冷汗，可是又不好马上拒绝。就把我的情况简单和他们说了，我要等我二舅的。他们也不太勉强，老许说：“你再好好想想吧！钱好说，弄好了怎么每月也给你个千儿八百的，绝对亏不了你，好好儿想想……”
后来才听说，那天晚上牡丹江来了漂亮的姐妹俩，和他们耍钱，这姐妹俩出老千，把大家伙儿的钱都给嬴了。大家发现她们出老千的时候，这两个女孩竟然亮出了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大家咋咋呼呼地追了半天也没有追上，据说损失了十七八万块钱。那个小个子以为人躲到我的屋里来了，才误闯了我的房间，回来后对我的敏捷赞不绝口，才有了后来老许找我的一幕。
应该说老许给我开出的价格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毕竟我的兜儿里只剩下８块钱了，８块钱，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我能活几天啊？
著名画家 赵春秋 冰雪山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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