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译文】
子夏说：“重视妻子的贤德，而不是她的容貌；奉养父母，能尽心竭力；服事君上，能不惜生命；和朋友交往，能信实无欺。这样的人，虽说没有上过学，但我一定说他是有学问的啊。”
【注释】
（1）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字子夏。
（2）《集释》引宋翔凤《朴学斋札记》云：“阳湖刘申受谓‘贤贤易色，明夫妇之伦也’。”又引康有为《论语注》云：“此为明人伦而发。人道始于夫妇，夫妇牉合之久，所贵在德。以贤为贤，言择配之始，当以好德易其好色。盖色衰则爱驰，而夫妇道苦；惟好德乃可久合。”
（3）《朱注》：“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
【解读】
一、关于“贤贤易色”的内涵虽有争议，但从言说的逻辑顺序看，应该是讲夫妇之道的，宋翔凤、康有为的解释可取。大家知道，夫子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的话（9.18），然正因此，夫妇之道更要强调贤德高于美色的原则，这是伦理社会的自然要求。“易以道阴阳”（《庄子》），阴阳的概念当然有着更抽象的涵义和更宽广的象征范围，但男女的象征却是最基本的，故而《易经》谈论男女之处甚多。如《系辞》说“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又说“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等（《系辞上》），家人、归妹、咸、恒和大过等卦都直接涉及了男女问题。特别是《易经》本文有两次谈到“利女贞”，一为家人卦之卦辞，一为观卦六二爻辞，均强调贞固为女德之本。《易经》还有“勿用取（娶）女”的说法，一在蒙卦六三爻，云“勿用取女；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利”，即六三见到有钱的男人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易经》认为这样的女人不宜为妻；一在姤卦卦辞，云“女壮，勿用取女”，这是指姤卦的初六爻，此爻是全卦唯一的一个阴爻，有“一女遇五男”之象，故亦不宜娶之。这可以说是从反面来讲女德，也是强调的女子自重和恭顺的美德，和此章的“贤贤易色”可以互参。
二、本章先谈“贤贤易色”，再谈“事父母”，再谈“事君”和“交友”，将亲情外推和上提，再次体现了《论语》特殊的思维进路，而其最后所形成者，即孔学之“家国同构”“天下一体”的道德哲学体系也。上章所引《序卦传》云：“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措）。”只是与此处谈论问题的思维进路不同，但其核心精神是完全一致的。而且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按照《易经》的象征体系，乾坤两卦为大父母，原话为：“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说卦传》）其他六卦则为“六子”：震为长子、巽为长女、坎为中子、离为中女、艮为少男、兑为少女。据此我们完全可以说，此八卦实乃一大家庭也，而由此重叠衍生出来的六十四卦，也不妨认为就是这个大家庭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的某种反映。当然，说乾坤两卦是大父母是象征意义上的，它们主要还是指的天和地，而其他六卦还有雷、风、水、火、山、泽等其他的象征涵义，这是《易经》比之《论语》高明的地方，洒脱的地方。但两者的思维进路虽不同，目标却是一致的，即在政治哲学上都主张“家国同构”“天下一体”。《孟子》有云：“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礼运》云：“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这两句话将此义说得非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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