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博物馆的旧书摊乱翻闲书,发现书中提到许昌有个景色美丽的花园——曲水园。自认为是许昌土著,却从来未听说过这个景致,回头向别的土著打听,均摇头后疑惑:许昌有这个园么?不解之下,翻看地方志书。赫然发现,关于此园记载确凿。
上世纪80年代新修《许昌县志》记载:北宋皇佑三年(1051年),文彦博以观文殿大学士出任许州知州。在城北置田三十余亩,引潩河水贯其中,入西湖,种植大竹,风景幽雅,人称丞相园林。后贾昌朝任许州知州,文彦博以此园送贾,改称“曲水园”。
宋朝的《石林诗话》原文这样描述:贾文元曲水园在许昌城北,有大竹三十余亩,潩河贯其中以入西湖,最为佳处。初为本州岛民所有,潞公为守买得之。潞公自许徙镇北门,而文元为代,一日,挈家往游,题诗壁间云:‘画舡载酒及芳辰,丞相园林潩水滨,虎节麟符抛不得,却将清景付闲人。'遂走使持寄北门,潞公得之大喜,即以地券归贾氏。文元亦不辞而受。然文元居京后,亦不复再至。园今荒废,竹亦残毁过半矣。"《石林诗话》,又作《叶先生诗话》,作者叶梦得(1077-1148)。
从建园的宋代,到现在,对曲水园记载确凿。可是,此园现在何处呢?所处的位置,都表明在许昌城北,具体位置不详。清初的著名学者李来章赏园后曾赋诗:“上相园林地,芳踪忆昔时。千寻青竹回,一径藓台滋。驻马频留客,停轩每赋诗。波声听断续,岸影看参差。亭榭名还在,川原竟未移。至今游历者,指点夕阳迟。”也未指明确切地点。
打开许昌地图,向城北搜索。看到一个村名——板桥村。猛的惊喜,《许昌史话》曾记载,曲水园中被装点以假山、板桥、小亭、曲栏……那么这个板桥村会不会就是当时所建之桥因以形成的村名呢?中国很多小地名的产生都有类似的渊源。于是决定去实地探寻一下。
刚好有个亲戚住在板桥村,属于当地的土著。然而,探寻的结果却很令人失望。说从没听说过曲水园,我又问这个花园又名“丞相花园”,他说那不是鄢陵的姚家花园么?唐朝的宰相姚崇建的花园。不是吧?我说的许昌的丞相花园,不是鄢陵的。他想了一下说,丞相花园应该在邓庄乡的大坑李村,那里应该有个丞相花园。
大坑李村?许昌县城东偏北方向七、八里,许昌学院东校区北面,的确有个大坑李村。可是这里有没有一个丞相花园呢?看了地图,我满腹的疑惑。首先,该村不在城北,与县志记载不符;其次这里离清潩河的距离相比其他地方并不算近,为何一朝名相会舍近求远呢?于情不通。第三,该村在清潩河的东面,而县城在该村相对应的清潩河的西面,难道文丞相会将清潩河水引向东,再拐回来引向西流入小西湖么?显然于理不合。由此也可以推证:曲水园肯定不在此处?
那又该是哪里呢?县志记载城北,而未说是偏北、东北等字眼,那就应该是在城的正北方向,古人撰志都是比较严谨的。所以把目光重新瞄向县城的正北方向,后刘、李庄、丁庄、洪山庙。向城北乡政府的一个土著朋友问讯,他满脸疑惑后说打听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结果。
无奈中,又将目光投向地图。曲水园,明朝以前记载是三十余亩,明、清朝以后记载是二十余亩。到了民国,就按《石林诗话》的记载了,而《石林诗话》是宋朝叶梦得所著,且载“园今荒废,竹亦残毁过半矣”,也就是说曲水园建园大约60年后,就已开始逐渐荒废。元朝记载不详,明以后,曲水园面积减少了十亩,只有二十余亩,但该园尚存。乾隆《清一统志》记载:曲水园有大竹二十余亩,潩水灌其中,以达西湖,最为佳处,宋文彦博为守时买得之,贾昌朝来代,一日入游,题诗壁上,潞公闻之,即以地券归贾文元,亦不辞而受。乾隆《清一统志》起撰于康熙年间(1686年),前期收集全国各地方志,后期整理修撰,成书于乾隆十年(1745年)。所取许昌史料,应是最近的康熙五年(1666年)《许州志》。
宋代一亩约合今0.974亩。明代一亩约合今0.85亩,清承明制,至1930年仍按此制。北宋时,30亩合今29.22亩。到了明清,30亩合今25.5亩,20亩只合今17亩。也就是说,北宋时建的曲水园,到了明清就缩小了近一半面积了。至清初,中州八先生之李来章(1654—1721)
从1700年至今,已有300年的历史,300年前消失的一个花园,300年后的现代人忘记掉也不稀奇,毕竟繁衍了至少10代人。雁过留影,文献记载和父老口耳相传难道真的没有留下一点记忆么?打算过几天去寻访一下。晚上又看一幅民国时期的许昌地图。我想,忘记了不代表不曾存在过,这个园子还是应该在这块地方,只是在和我捉迷藏而已。
我把目光聚焦在一个村庄——李庄,位于潩河西岸仅百米,处于县城的正北方向,离县城也是最近,是地理位置上最为适合的地方。从这个地方“引潩河水贯其中,入西湖”,最为便利,成本也最低。那么最应该是这个地方了。兴奋之下,第二天一早就去寻访。老者告知:不在这里,可能在板桥附近吧?具体也没见过。
板桥?折回来了?又跑去一看,果然,该村原来就在清潩河西岸100米,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如此看来,从潩河引水入园应是十分方便了,再挖小渠以入西湖也在情理之中,30亩地的园子,所挖河湖应该面积不大,水也不会太多吧,挖渠不是个大工程。于是有些释然了。
兴奋的打电话给一个老师说,我找着曲水园了。他说理由呢?我告诉了他推测的依据。结果他笑了笑说,你看的是现在的清潩河道,是解放后1957年改造后的河道,1956年前可未必是这样啊。是啊,从北宋至今1000多年,河流改道几次不是什么稀罕事啊。查县志记载,许昌地区,平均九年一次洪涝灾害,有时河流决口数年而堵不上缺口,这肯定会重新形成河道。最近一次改道就是1956年的人工修改,以前潩河是个高底河,很容易泛滥,且与石梁河并不并流,且1957年前潩河在今107国道以东。现在则在滹沱村与潩河并流,占用了拓宽后的瓦子河道,滹沱——菅庄一线由107国道以东挪到了107国道以西,并截弯取直,流经板桥后斜流至菅庄附近注入原来的潩河河道。
只可惜,历史文献中对于许昌的详细地图多未记载。目前仅发现民国十二年县志中,有关于这块地方的地图。可是,看民国许昌地图,板桥村紧靠石梁河岸,距离比清潩河近的多。为什么不引石梁河水,而引潩河水呢?应该不会舍近求远吧?而且这里距离许昌县城约有10里之遥。一时,寻找曲水园遗址陷入了僵局。没有北宋的许昌县地图,河流改道不只一次,难以还原当时的情形,便无从考证曲水园的位置。
然而,家谱是不公开发行的。如何看到家谱是非常困难的,保存家谱的人大多是乡里老人,一般都不愿意轻易示人。尤其对于我这种纯个人兴趣的业余爱好者,一个陌生人,别人会以为是骗子呢。唉!
到最后,也没看到目标村子土著们的家谱。不过,打听到板桥村一位曾经看过袁氏家谱(已遗失)的袁姓老人说,板桥村的确是曲水的园所在地,家谱中曾有记载,而且村名就来源于曲水园中建造的板桥。如此说来,板桥村应该就是曲水园遗址的所在地了。
既然确定了曲水园遗址的地点,那么从宋至清朝初叶,潩河大约就是流经该村附近了,兴许就是现在的清潩河河道,从潩河引水自然是十分方便了。那么,曲水园遗址未变,县城的位置也没变,水又是如何从曲水园导入小西湖的呢?挖一条十里长渠也颇费工夫的。
民国十二年《许昌县志》图中可以看到,潩水支流自北堰口村(靠现菅庄村西略北)南下,流经玉皇阁(现许昌县一高),西向二里许再急转南下入县城北关流入护城河,注入小西湖。这条支流其实是修筑许昌城时,引潩河水注入护城河的人工河道。最开始人工河道应该是直的,不会挖成“对号√”形状大费周折、浪费成本,后来由于潩河改道的缘故,引潩河水的人工河道也随之修改流向了,成为民国县志所画的那种难以理解的形状。
现在这条沟河已经看不到了,笔者读高中时曾听老师讲,县一高与本市一所大学之间曾经有条沟,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有痕迹,所以曾亲切的称该大学为“沟南大学”。“沟南大学”印证了这条沟河的存在。但潩水支流和曲水园之间还应该有条小河。
从板桥村到这条潩水支流之间也有一条这样的小河沟存在,在今劳动路北段的东侧,长约7、8里,宽3、4米,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有河沟,沟中还有水,现在该河沟已经填平。这应该就是自曲水园入潩水支流再转入小西湖的通道吧?
终于找到了曲水园,解决了心中疑惑,好不高兴。某日,驱车前往板桥村,突见机器轰鸣,工地上热闹非凡。原来是郑州广厦置业有限公司在此大兴土木,小桥流水、开挖湖盆,花园已显雏形。看了规划图,发现写的并不是曲水园,好象是个四季采摘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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