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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茜:上海是一个离散的城市,属于一个离散的世纪,「却」毫无悲怆




文:陈文茜 

写于2005年


我在上海,对着台北的你说话。我正「翻译」着你,被出生地牵绊、被命运网住的你。


你像一只动弹不得的蜘蛛,惯性地依恋于脆弱的网上。虽然明知它一弹就破,但一只没有生命力的昆虫,飞不走,更飞不远,每一次的展翅扬翼,后面都是断羽。你只敢停留,也只熟悉停留。


虽然聪慧如你,且明知此去留不长,但你还是乖乖选择让「昔日」决定了你的一切。


6月9日,文茜在上海的见面会

 

上海是一个离散的城市,属于一个离散的世纪,但她一点也不悲怆。


全球化,让一些人不断地离开他的旧居地,每一个离散都代表着与昔日无情地告别,同时又与未来热切的拥抱。


借居上海,相隔两地,我看着两个我,一个怯懦不愿改变的我,与一个已等不及要奔放的我。分裂成两半,卡住了我全部的人生。


上海,是一群离散人的聚集地


在上海,我遇见本世纪世界性的第一批新移民。他们正回头咀嚼 100 年前一群勇敢的旧移民所留下的文明。


上海永远属于勇者与智者,19 世纪未抛下江南庭园的地主,50 年代预知战乱的逃离难民,以及近十年从全世界涌入的新居者。


上海不属于任何一个文明,它永远在过渡,从传统过渡到现代,从没落过渡到繁华,从一个文明过渡到另一个文明。她的周遭事物时时刻刻在变,没有「文化的界线」,只有人性弱点的界线。


上海不属于弱者,至少不属于舍不得割舍昔日的弱者。


纵使文明过渡,也只属于勇者与智者


在上海的一天,必须同时经历一个膨胀的我与分裂的我。每一个上海人都活在无穷的可能性中,哪怕只过客一日的旅客都可轻易沾染这种膨胀性。


全中国有 500 万个画家,一旦落脚上海,苏州河旁的文化产区艺廊,使他有机会向外国收藏客高价卖出人生第一份画作;外滩三号画廊将一名默默无闻的穷小子,捧成收银子都来不及完成画作的国际名家。

 

一个德国作家这么写着,「在上海,我们每天都在接受惊奇。」


外滩3号的沪申画廊


没有人在等待平凡,也没有人相信平凡。上海的六月天,自是闷热,但人们习惯性讲的话,「做了再说」,就这么推着上海日日改变风貌。


一个台北人来到上海,好像不得不意识自己的「死亡」:在台北人们只能等待时间将青春腐蚀,直至某日终归灭迹。我的台北朋友们已这样过日子很久了,每天参加不同的派对,讲相同的废话,做十年来一成不变的事。


在一个几近「死亡」的城市中,我们都像「长错了一根骨头」的孽种,没得超脱。


2017维密秀第一次选在亚洲举办,选定上海


走在上海瑞金路上,两排梧桐树,叶片斗大,叶儿相衔,圈成拱形的翠绿天然花架,远望像一场喜宴婚礼,祝福行将穿过的旅人,每个路经之人都是被上天祈福的新郎新娘们。


路旁老店还没完全翻新,但有些台北没有的文化质感美术店,已然开张。橱窗中一个形式简单的 Art Deco 小凳,上铺一张绿底白纹的美术纸,灯打其上,上海绿像跳起了芭蕾,不同角度,亮着不同层次的绿光。


上海连颜色都有着变化,为什么台北人如此害怕改变呢?


上海又称「魔都」,越夜越美


在上海,碰见许多喜爱我的电视观众,十个有九个劝我放弃台北的一切。「你在电视上绕来绕去,说的都是同一个事实,台湾正一步一步地衰退。但说完了,你能改变吗?有权力的人愿意改变吗?」


我和他们对话,好似一名「死者」正坐在我的对面,无精打采地看着我,而那个「死者」正是昔日的我,无法脱离台北的、分裂的我。

 

从大历史角度看,上海正主宰着未来世界的一部分,这和台北恰恰好相反。


台北正蔓延着一种宿命的疾病,每次「重大」事件的发作,都预言着衰落;上海好似台北遗落的那一半,每个惊奇,都像一面镜子,告知台北昔日繁华已去,花红不再,只问居住其间的我们,敢不敢逃离?


见证上海变化的还有众多国际友人


写《上海的一天》,很像托尔斯泰叙述《我生命中的一天》。


刚开始托尔斯泰只在描述他某日的生活景观,一个简单生活记录,但写这一天却足足写了一个月,他发现永远无法完成。因为他意外一天所遭遇的事物关涉整个人生,更糟糕的是,某些经验会随着时间与空间而改变。


往往我们本想记录一天的表象,比如记录上海的街景与时尚,可是潜在于人心灵深处的「真实性」却溢出这些表象,成了那一天主要的经验。


托尔斯泰:无法写出「那一天」


在上海的一天,我想起尹雪艳(白先勇小说主人公),她从上海到台北,只为了预言「一切皆空」。


在一场不可逃避的悲剧中,尹雪艳站在一旁,叼着金嘴子的三个九,徐徐地喷着烟圈,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她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经叱咤风云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地互相厮杀。


尹雪艳总也不老,今日她若再活着能从台北回到上海,她将预言什么?「花虽无百日红」,但总再能求红?


话剧《永远的尹雪艳》

台北的故事,却无一不是繁华旧上海的影子


或许吧!在台北的我,太忙了,没有时间意识孤独。唯有欢乐的上海,让我想起台北的孤独。


原来我翻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我的童年、我的现在、我的未来。这是一个离散的世纪,两座彼此陌生的城市,把一个活生生的我离散了。

 

搭乘返回台北的飞机,浪迹上海一天后,转返故乡,台北正以冰冷的怀抱等待着我,等待着每一个惦念她,又改变不了她的归乡游子。



只有活生生的人生经历,以及岁月过后的人生思考

希望《愉悦哲学》能给你一些启示

关于逆境、选择、和解、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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