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四十年
文/张守权
01
公元1982年年初，于而立之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俺，终于娶上了媳妇，距今正好40年。
在这40年里，那曾经构筑的五彩梦，是否绚丽斑斓？在生活的调色板上，已无法澄清黄蓝黑白。彼此间，好像各自飘着的两片云，被风一吹，吹到了一起，搅啊搅啊，搅成了一片。谁能说得出，你是哪片，他是那片；也好像分别和出来的两团面，软硬不一样，放在一起揉啊揉啊，融做了一团。谁能辩得出，哪个是硬，哪个是软；又好像两条不同种类的鱼，本来味道各异，丢在一个锅里熬啊熬啊，熬成了桌上的美餐。谁能尝得出，哪条清淡，哪条荤咸。
那云朵，那面团，那鱼儿，一切的一切，皆缥缈于岁月里，氤氲于烟火中。
02
说起结婚，咱这婚结得实在寒碜，闪、裸、简，不折不扣。什么恋爱，什么热恋，什么彩礼，什么会亲家，什么婚礼仪式，统统省略。
记得商量结婚时，经济上“四大皆空”的我不得不学学那懒汉潘福，对咱的“淑芬”装装大方，问她有啥要求。她说：“我妈说了，'不管穷到啥份上，三大件总得买。这些东西又不是我要，反正都是你们的’。”紧接着她又解释说：“自行车我买，我跟我妈说是你拿的钱。缝纫机暂时放一放，等以后有地方（房子）再说，我妈没反对。就是手表看来得你买了，如果钱不够我补。”
开玩笑嘛，买块手表还要你补钱，那面子、里子不得丢个一干二净，我自己来。一咬牙一跺脚，花了320多元买了块瑞士梅花单日历的，怎么着也不能让丈母娘瞧不起不是。岂不知这三百多，零头算是自己的积蓄，那三百整，借的！之后这笔借款，整整还了三年。倒不是自己不懂节俭，实在是去除伙食费仅剩38.5元的工资太可怜，还不够给铁道部捐献呢。虽于次年又涨了8块钱，可还是杯水车薪，不足以支付“庞大”的花销。
“高价” 买来的这块表，婚后就没有离开过本人的手腕。人家说了，我有戴的（旧表）就行了，上下班不过两点一线，你在部队时间上要求严，用处比我大。事实上，在营区里如果不带兵，手表的用处并不大。每天作息听军号就OK了，更多时候手表就是摆设。当然，有肯定比没有强，起码还能显摆一下咱的“富有”不是。
再说自行车，咱就是有那笔钱也买不来。为啥？那可是抢手货凤凰牌，没有批件白搭。让我去整批条，门在哪？找谁？正宗的盲人瞎马。可到了人家那，小菜一碟。见到五金公司经理，还没等她开口，人家便主动搭话：哎呀，你来了！有啥事，吱声……吃顿饭功夫，锃明瓦亮的275型“大凤凰”飞到手。
论起家业来，交到她手里的除了被褥和锅碗瓢盆，就是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两位老人，还有一位正在读书的外甥女。对了，那四铺四盖里面的棉花，还有一半是俺家这位无偿“捐献”的。
在还买手表借的债且两地生活的三年时间里，我没有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她也从来不向我讨要或者抱怨。家里的生活费用，全部由她的工资承担。家里的大事小情，全部由她承揽。仅凭这一点，俺这位男子汉大豆腐怎能不“自豪”。再者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咱这个宝，敢拍着胸脯子叫板。更何况，妻还不算丑，选美秀万里挑一有点玄乎，小小县城里，应该能排上座位。有这样聚宝盆级的家中宝，搁谁谁不美！
03
曾自诩是位纯洁小伙子的我，当遇到俺家的这位后，纯洁封号便瞬间被取代。她的纯度就算够不上百分之百，九十九肯定没问题。就是差的那个一，咱也找不出所以然来。有例为证：
“触电”，对于青年男女初次身体接触产生的反应，多数人都有体会，只是敏感程度不同而已。本人不止一次亲身体验，其中最难忘的一次是读中学时。那时的业余生活非常枯燥，所以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教室（家离学校近）打乒乓球。没有球案子，把几个课桌拼凑到一起，再跳上桌子换上我们自备的大瓦数灯泡，安上球网，简易球台大功告成。有一天灯座的接触点有问题，在通电情况下我伸手去抠触点舌头，不小心手指同时接触到零火两级。也就零点几秒时间，靠自然反应就抽回了手，那股电流还是瞬间从手指传到胳膊又传到肩膀。由于抽手动作太猛，还一个腚蹲坐到了桌子上。这是实打实的触电，您再看看俺家那位。结婚的头天晚上，她到我家和我一起布置新房，无意中两只手碰到一起。那家伙，真像我当初被电到时一样，嗖的一下跳开，咣的一声撞到墙上。嘿嘿！空间太小，否则，很难想象会一个箭步闪出多远，没准还会来个后滚翻。
当年她的字典里，工作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你能想象得出，那个时候丈夫在她心里几斤几两吗？两地生活时，不论我休假或公出顺道回家，每次都是自己回，自己走，从来没有接送过一次。哪怕拿的东西很多很多，人家也照样该上班上班。后来我问她，歌曲有小妹妹送情郎，戏曲有王二姐思夫，表达的都是女人对男人远行的依恋和思念，你的男人在你心中究竟占在哪个位置？她听到问话一脸迷茫，“你在我心中什么位置？？？……你是我爱人呀?!”“没错，是爱人。你爱的人，连去车站送一趟都不值吗？”“哎呦！我以为你要说啥呢，闹了半天是没送你。”抬手摸摸脸，可能是突然间有点发热。“还用送吗？我得上班呀，反正你得走。再说，你是个男的，送你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怎么样，还不好意思，本来光明正大的夫妻，反被她弄得像是男女偷情似的。这可是已结婚三年的夫妻，人家老先生还能整出“不好意思”这个词。
04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这个说法本人难以苟同。现实生活中，不乏有夫妻离异的例子，但按照常规，夫妻的离异绝非是等到大难来时才抉择的，除非有的人蓄谋已久、又愁于找不到机会或借口。同甘苦、共患难，才是婚姻的常态。爱情，是两情相悦；婚姻，是两心相许。不把心交给对方的婚姻，就不会有诚意、信任、知心可言，大难来时各自飞的魔咒才可能成为现实。
古往今来，为爱坚守，不离不弃的例子太多，不必一一列举。
就我们夫妻而言，彼此婚姻维系至今，没有卿卿我我、月下倾诉的呢喃，也没有海枯石烂、变狗变猫的誓言，一切都是在平淡无奇中度过。不过，两个人一起生活，不可能一切想法、做法都一致，肯定会有分歧、有摩擦，有不理解、不融洽，正所谓哪有舌头不碰牙。这么多年，无论出现什么样不和谐的音符，离婚俩字在我们各自口中从未有过。有时吵架气急，偶尔会吼出，如果你觉得在一起腻歪了可以走！满屏梨花带雨的她霸气回应：“走，往哪走？没门！”有啥子办法，人家赖着不走，咱总不能雇个八抬大轿再给抬出去。想得美，进家门时没享受着这个待遇，要走哪能惯着，别的不考虑，咱老兄起码得掂量掂量那雇轿子钱吧。不！是俺想美了，她老人家还有话跟着呢。“让我走?美得你吧!这个地方不会给你腾出来的。”咳！不走就不走呗，还拿什么腾不腾地方要挟我，根本就没这个必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面前俺本来就是“大豆腐”，那点气哪还敢一鼓再鼓。只能是一而鼓，再而泄，三而衰。紧接着，咱还必须“霸气”地“教导”她一番。结果嘛，别看那梨花雨还在刷屏，却分明昭告即刻转晴。有啥子办法，日子还得“凑合”着过不是。
05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且不说人生能有多长寿数，仅从人类文明史才只有几千年看，在宇宙长河中也不过匆匆而已。既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何不珍惜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的机缘。千年的缘，百年的缘，往日的缘，今日的缘，缘来缘去不负初心，才是正理。别看俺们俩四十年里，谁对谁都没有说过：我爱你！
可能有人会问，轰轰烈烈也好，平淡无奇也罢，你总该谈谈婚姻秘诀吧？其实，真的没有啥秘诀可谈，如果非要凑凑，应该是：不计较你对我错，不对比你强我弱，不苛求语言甜美，不探究对方隐私，不强迫彼此改变……理解宽容，相扶相依，方得善始善终。
岁月无痕，光阴流转，朝朝夕夕连理醉；家事国事，风雨兼程，牵牵挂挂四十春。未来直可待，坐看天高云长无穷碧，静守日朗月圆无尽期。
2022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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