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您才有家
“哥，妈的老毛病又犯了，总吵吵不想活了！”2011年初夏的一天，接到妹妹从老家打来的电话，我先是一惊而后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瞬时想起了太多太多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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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共生了5个孩子，我排行老二。家里人多地少，小时候的记忆就是穷。打我记事儿起，母亲的身体就不好，他在经济上、精神上所承受的负荷渐渐达到了极限。她经常说：“啥时候把你们养大了，我和你爸的义务就算完成了。”
1988年，我4岁。那年，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得了重病，父母奔走于省内各大医院，七天七宿，母亲又担心又害怕，人一下子崩溃了。一天，她眼睛直勾勾地坐在窗台上给弟弟喂奶，忽然，她把弟弟扔出去好远，自己跳下窗台光着脚跑了。
后来，母亲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患病期间，母亲有暴力倾向，父亲只好把她绑起来，每天看着她。一个个漆黑的夜晚，我们姐弟几个躲在被窝里，哭作一团。“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首歌成了我们心灵深处抹不去的痛。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母亲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我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儿讲给她听，可她什么都不记得。这期间，家里欠下了许多外债。
接下来的许多年，母亲和正常人一样，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慢慢把我们一个个拉扯大。却想不到，时隔多年，母亲又犯病了……
2
我向领导请了假，迷迷糊糊坐了七八个小时的火车才到家。看着家里刚买一年并且装修一新的大房子，再看看头发凌乱、嘴唇发紫躺在炕上的母亲，我心里说不出有多疼。母亲听出我的声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我扑过去，没有什么言语，只是紧紧地抱住母亲，任泪水流淌……
父亲告诉我，母亲近来不吃饭，成宿睡不着觉，一闹心就寻死觅活。经诊断，母亲得的是器质性病变引起的心理抑郁症。医生说，这种病就算治疗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我们做儿女的和父亲意见一致：只要有一丝希望，砸锅卖铁也要把母亲治好。
目前住院了。夕阳照在她苍老的脸上和花白的头发上，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注入她的血管。由于药物的作用，她渐渐睡去。坐在床边，迷糊中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做针线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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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母亲手工缝制的，每天晚上，我一觉醒来准能看到母亲在昏暗的烛灯下缝补什么。尽管赚不了几个钱，为了贴补家用，母亲还用废旧的衣物打成袼褙做鞋子，拿到集市上卖。包括干农活，种地、间苗、施肥、拔草、收割，母亲没被村里的男人落下过，连父亲都夸她是“一把好手”。
我上初中后，家里没有钱交学费，母亲一咬牙，说到城里我二姑家看看能不能借点。钱没借到，姑姑倒是很“敞亮”，把家里穿旧了的衣物划拉划拉全送给了母亲，说回去给孩子们穿。车到县城后，母亲身上没钱了。离家还有30里路，怎么办？她心一横，把包袱往肩头一背，大步流星地朝家走。天擦黑儿的时候，在村口玩耍的我们姐弟俩看到了母亲的身影，一下铺了上去。
很难想象，母亲不到百斤的身体，是怎样承受这沉重负担的。后来她跟我们说，一想到家里的孩子，身上就来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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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心肠好。村里有户人家失火，没地方住。母亲就和父亲商量，能不能把家里的两间草房腾出一间，父亲答应了。那家人搬过来住了近两年，期间，家里做啥好菜，母亲总要端一盘过去。没事儿的时候，母亲还会给我们讲，谁曾给我们家挑过一捆柴，谁曾喂过我们一碗粥，嘱咐我们不要忘记。
为了养家糊口，母亲在村里的瓜子厂挑过瓜子，自己养鸡下蛋孵鸡雏，独自一人到北京饭店刷盘子，和父亲到天津打工，还到过黑龙江大山里采过草药……人世间所有的苦，母亲都尝过了！
2002年，我入伍。母亲没有读过几年书，却给当新兵的我写过信。在信中，母亲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儿子，妈不会写字，好好干！”我知道这字是别人写好母亲誊写上的。那一刻，我捏着纸条哭成了泪人。
当新兵时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出个样儿来！ 10年后，我用事实为父母赢得了荣光：先后在军地报刊发表了千余篇稿件，数十篇稿件获奖，名字位列师团史馆功臣名录，部分新闻作品得到军区首长表扬，并且荣立二等功2次、三等功3次……我知道，成绩对于母亲来说是最好的良药，我每获得一次荣誉，她老人家晦暗的脸庞就会多一丝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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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次入院治疗，母亲的病已趋向平稳。在家休养期间，每天要吃大量药物控制病情。因为药物副作用，母亲的眼睛开始水肿，肾脏也出现了问题，有时会遗尿。去年春节前休假回家，我想给母亲洗尿裤，母亲说啥也不让，我说：“我们小时候你得洗多少尿布啊，儿子给母亲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
因为病痛的折磨，母亲多次想轻生，她说：“苦了我这帮儿女，我不能拖累你们！”
我哭着抱住她，说：“妈，您活着，我们才有完整的家……”
归队前，我给母亲洗脚，我的心被她脚后跟那硬硬的、厚厚的老茧揪疼了。洗着洗着，我感觉手背上滴了几滴水。抬头一看，母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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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被所在师评为“感动头等主力部队十大人物”。面对台下官兵，我说了这样一一番话：“孝心需要奔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表达。因为我们的父母没有多少个十年、二十年啊！”当时，台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湿润了。
我的母亲我的痛。每每想起病中的母亲，我都会向上苍祈祷，愿灾痛以十倍的烈度降临于我，以换取母亲的平安和康复。我时常在办公室一边听着关于母亲的歌曲，一边泪流满面地想心事：想着有一天我在城里买套大房子，把母亲接过来享享清福；想着有一天回家给母亲带个儿媳妇，端杯热茶叫声“妈”；想着有一天带着大半辈子在农村操劳的母亲到名山大川转转，照些相片给乡亲们瞧瞧……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我苦命的母亲就像没病的人一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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