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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父母那些手艺,都不过是为了让我们能吃饱穿暖

◆ ◆ ◆ ◆

父母的手艺

高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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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出生于1955年,赶上了1958年闹饥荒,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造就了母亲的多般手艺,养活了一大家九口人。

从纳底绱鞋、织毛衣毛裤,到熬糖、炒芝麻糊,做山粉圆子、蚕豆酱、豆腐乳、泡菜,炒茶等等,母亲几乎无所不能。

我们从小穿母亲做的布鞋。冬天的早晨,母亲在门板上用米浆裱一层报纸,晒干后撕下,剪成我们鞋样的大小,鞋底用白布裱成袼褙,多层叠起,再穿针引线,纳制而成。

在这之前,母亲弯着腰一锄一锄地在旱地里种植一批蓖麻,长大后再一株株拔起,剥下皮,刮掉外面一层黑皮,留下中间有韧性的一层,清洗晾晒,揉搓成线绳。一开始我很好奇母亲用这么复杂的工序弄来这几匹黄皮做什么用途,母亲回答可别小看这蓖麻皮,用这种线绳纳制的鞋底比较结实,遇湿不容易腐烂。

纳鞋底也是最耗时的工程, 一双鞋底纳完大约需要一周,母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经常与针摩擦,留下一个个针孔印记。这种鞋底不同于泡沫底,泡沫的不用纳鞋底,防水,但易滑。母亲纳底的鞋穿着舒适,轻便防滑,冬季保暖,夏季透气吸汗。

鞋的面料为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配上白布里制成鞋帮,经绱作成鞋。绱的工序比纳底耗时短,但更费力,这个时候的母亲,左手中指佩戴一枚顶针,右手一针一线将鞋底与鞋帮绱成一体。母亲会制做两种布鞋:春、夏、秋季穿的单布鞋,冬季穿的棉布鞋。而棉布鞋因为鞋底和鞋帮都加厚,母亲手上的针孔印更深。每次穿上带着母亲体温的新鞋时,我都不忍心往地上踩,生怕弄脏了母亲的心血。

上大学时,母亲也在我的行李箱里装了一双棉布鞋。因为宿舍楼水多,我不舍得弄湿那双鞋,只在上晚自习时穿去教室。这双鞋也因此寿命最长。

熬糖。母亲用一天的时间成就一锅糖稀。与早餐同步,母亲在一口大锅里煮一锅米,加上麦芽。从一大锅熬到半锅,再到三分之一、四分之一,母亲守着灶台,一边顺时针方向搅动锅铲,一边传授我熬糖的技巧:重点是控制好火候,火小了糖稀会太嫩,火大了又会变焦。看着冒泡的粘稠澄亮的糖稀,母亲笑逐颜开地沿着锅边给馋嘴的我刮一条糖稀吃,而我便央求母亲从锅里舀一勺来给我解馋。

接下来母亲将事先准备好的炒米(即,木甑蒸熟的糯米饭,晒干,炒香,炒过的米粒不会生硬,而是膨松、香脆,老少皆宜。)倒进热锅里,和糖稀搅拌,再揉成团,捏成块,装到簸箕里压制。成型后,双手搬起簸箕倒扣在桌上,母亲叫来父亲、邻居奶奶,三把刀同时切成条、再剁成块,赶在冷却之前完成。三个大人被烫得直甩手,却没有一个人停止切糖这个动作。

母亲拿来一个装茶叶的铁箱将这些糖块装进去后,还要放一些炒米,防止糖块之间粘连,并告诉我,此为养糖。

完成米糖后,母亲还会特地为我制作一些芝麻糖、花生糖、焦切。

父母每年都种上一两块地的红薯。他们会选择一个雨天,穿上雨衣,修剪发芽冒青藤后的红薯苗,插进地里。天然的雨水滋润能让红薯苗存活。一段时间后,父母会在晴朗的日子里扛着锄头锄草、翻藤。

秋收季节,再从地里一垄垄地挖红薯。我时常感叹父母的钉耙和锄头怎么能那么准,红薯几乎没有被挖碎的,我捡起来的都是带着泥土的整体。

父亲搬来两只用桐油油过的木盆,等母亲一遍遍将红薯洗净、装进蛇皮袋后,再用板车拉去加工点碾碎。

接下来就是父母最忙碌的时候。母亲找出几口洗净的大水缸,还有每年都使用的网格纱布——那是母亲自制的,有四个结,穿进木制的十字架。母亲小心翼翼地将十字木架拴在墙梁上,舀起一瓢瓢碾碎的红薯,加上一定比例的净水,左右摇晃,筛洗。父亲会来帮忙,双手用力将纱布内的水拧干。用母亲的话说,这叫洗山粉。其实就是过滤掉红薯渣,拧下的水沉淀在那几口事先准备好的大水缸里,淀粉由此得名。

连续晴朗的日子里,母亲拿出锅铲,从一口口大水缸里铲出淀粉,放进竹制的筛子、簸箕内晾晒,为了让它们均匀受热,阳光下的母亲弓着背,将淀粉一块块掰碎,直到几乎晒成粉状——然后,我帮忙撑开有内胆的蛇皮袋,母亲从簸箕内一瓢瓢舀起淀粉,装进袋子保存。

烹饪前,母亲从袋子里取出两铜瓢淀粉浸泡,往锅里倒一点香油,将泡好的淀粉煎成饼状,切小块,或炒成团状、捏成一个圆形,和爆香的猪肉一起炖焖,名菜山粉圆子于是就登场了。

父亲的算盘堪比速记,以及双手敲键盘的速度。

那些年的春节,父亲用如今难得一见的砚台、砚池,研磨成墨,为拿着红纸前来排队的乡亲们写春联。

父亲文理兼备,修理家具、补车胎,也样样在行。植树的季节,每家每户还会来请父亲去嫁接果树。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在庭前的绿树成荫下休息是我最享受的时刻。门前三鲜,岁寒三友,父亲不仅种植了品种繁多的花果树木,还会嫁接。

父亲拿起那把老锯,对着树干选中黄金比例,锯去树枝。再将事先准备好的薄膜包在树干上,用草绳绑住。那些被选中的优良树苗,被接到了树干上。这样的时候,父亲会喊我帮个小忙,固定住树苗,自己则用心地和泥巴,将薄膜绑住的树干和树苗敷住,最后在橢圆形的泥巴外面再包上一层薄膜,用草绳绑定。

父亲教导我:在这种环境下,小树苗和树干能长成一体,慢慢成长为我们期望的果树。

经过父亲的处理,苦栗树可以嫁接为苹果梨、葫芦梨,野桃树可以嫁接为水蜜桃、油桃——仔细一想:这不也正是育人的道理吗?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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