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场传奇（真实故事一）
-----千凤伊人
七十年代末，跟着娘去大队缝纫社上工的我第一次见到了玉梅姨和淑真姨，那年我不到七岁。玉梅姨是个高而瘦的女子，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窈窕的身材，齐腰的长辫子走起路来左右晃动，干事雷厉风行，说话像银铃清脆爽利。这样的玉梅姨后来让我浮想联翩，当姑娘时她不知怎样美丽动人？这么优秀的女子咋就嫁了这么个龌龊男人呢？淑真姨丰满的身段，清亮的大眼睛，双眼皮深地就像刀刻似的，尤其一笑的时候眉眼弯弯，情意绵绵，暖意盈盈，整个脸鲜活生动温柔。她的好看让我失神，什么样的男人娶了她这样的女子？是否跟玉梅姨男人一样，是个现代版李逵，性急如火，糊涂透顶，一言不合，拳打脚踢。身材高大，颧骨高耸，眼大如铃的男人，常把玉梅姨打得青伤还没好全，红伤又添上去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也是怕死了这样的暴君。花花最大是女子，球豆、萌豆两男孩。两个小的常跟在玉梅姨身后，球豆长得像他爹，眼睛大，无光泽，瘦骨嶙峋，营养不良。萌豆脖子细长，单薄的肩上挑个大脑袋，活像红岩里的小萝卜头。
贫贱夫妻百事哀，省吃俭用一心过日子的玉梅姨每天鸡叫就起床，挑水劈柴架火烧水做饭，等到那父子四人起来时，水快溢出水缸，热水灌满暖水瓶，热腾腾的饭菜飘着香气。院子井井有条，窑洞里寒素却整洁的日用物品，摆放得整齐有序，清清爽爽，打着补丁的衣服干干净净。通情达理的男人不知会怎么珍惜这样的玉梅姨，不说视若珍宝，起码的尊重肯定有。但害瞎眼病的人，把鱼眼睛当珠宝，把珍珠视若敝屣。我亲眼见现代版李逵骂玉梅姨，一张口脏话连篇，还不重样。日你娘基本算好听的。大了后，我常常在想：她爹娘当年怕是老糊涂了，要不怎么会把她许配给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家伙，耙耳朵，最喜欢听别人挑拨离间的混账？我七岁那年冬天的深夜，娘被人匆匆喊走了，好像有啥大事发生了。两天后，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来了。两眼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我不解的问娘，娘只说，你玉梅姨喝农药殁了。我去帮忙送埋。呔，晴天霹雳盖头劈，我不相信娘的话，那个见我笑意盈盈老远就招呼的玉梅姨，那个家里做点好吃的总要托娘给我和弟弟捎点的玉梅姨，那个为了给我做个好看的书包把自己攒的老底子都贡献出来的玉梅姨真的不在了吗？
五口之家日子艰难，但没有公公婆婆掣肘的玉梅姨很大方，平时做点啥好吃的，都想着我和弟弟，打得一顿燃搅团，蒸得一点凉面皮总要让娘给我们捎点，只要娘晚上下工回来喊我，我就知道有好吃的了，因为玉梅姨第一次见我，就说我瘦弱的身材，看起来可怜的。我要上学了，买不起好看的书包，娘准备用布头给我拼凑个。玉梅姨听说后，把她压箱底准备给她家两小子做鞋面子的黄布拿出来，还教我娘在上面做了个红色的五角星。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用几样颜色的布拼凑的小书包是那么的好看，白绿相间的格子布做包边，黄色的布是书包主体，红色的五角星是装饰。那个漂亮的书包我一直用到小学毕业，如今它仍晃荡在我的梦境里。平白无故玉梅姨为什么要喝农药，原来玉梅姨的那个李逵式的男人听本队嫉妒玉梅姨漂亮能干的长舌妇们挑拨，硬说玉梅姨在缝纫社里和其他男人说话聊天了，回去拳打脚踢，日娘骂老子放不下。不管玉梅姨怎么解释，被猪油蒙了心的男人非说玉梅姨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有一腿。一世清白，被人这样污蔑，一世尊严，被人这样践踏，她觉得生无可恋，一瓶农药，阴阳两隔。此后，俗世的是是非非，人间的恩恩怨怨与玉梅姨无关，唯有那个不长头的软耳朵男人傻眼了，也后悔了，每次见到我娘，都要给她诉说自己的懊悔和艰辛。后边的苦日子都是他自找的，给自己的女人泼脏水，高喉咙大嗓子叫嚣着吼得整个沟都回话的那个男人，把玉梅姨的付出和尊严踩在脚下，他永远都不会明白没有妈妈的孩儿是根草，无女人打理的家只能叫狗窝。一度时期，淑真姨和我娘由于玉梅姨的事备受打击，经常感叹：这样的男人还不如不要，像我以前跟两个孩子过着多好。在我小小的认知里，自从在缝纫社认识了淑真姨，我还从来没见过她男人呢。她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缝纫社下工她脚不沾地地忙，做完女人当男人，泼辣能干，巾帼不让须眉。她家老大是儿子，大我几岁。老二是闺女，和我同岁，老三是她男人回家后才生的，小我七岁。三个娃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尤其两个女孩，继承了淑真姨的所有优点，肤白眼大，貌美如花。淑真姨男人归家时玉梅姨还在，缝纫社还没解散，是个个子中等，肤色较白，眼大俊俏的男人，看相貌，配淑真姨还不错！但听娘说过，这男人好骂人，惹是生非尽得罪人。后来我在家里隐隐约约听爹说，淑真姨的男人不知什么原因犯法坐牢才回来。怪不得见不到他。彼时，玉梅姨的男人越发无能，三个孩子无人疼爱缺衣少穿，把罪受尽了。那个懒惰的家伙，整日介站在人伙里脏衣烂袄恬不知耻死卖派，日鬼捣棒槌做得夹生饭糊弄孩子，被人拿沟子笑话呢。长舌妇搬是弄非，我还以为她们看上玉梅姨的位置了。玉梅姨去了后，也没见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苏妲己亲近他。他的生活从天堂跌到地狱，再也没人陪他挑挑拣拣添衣物，再也没人给他洗洗涮涮缝被褥，再也没人替他扫扫洒洒整庭院，再也没人为他缝缝补补缀衣衫，再也没人跟他恩恩爱爱拉家常。花花，不愿在家伺候好吃懒做逼死娘的爹，出门打工，自寻活路去了。几年后，不到十岁的球豆在赶庙会时，和人结伴去冯家山水库游泳，有去无回，淹死在里面。娘听说后感慨万千，替玉梅姨不值，为球豆惋惜。我却相信是玉梅姨不忍看球豆受罪，把儿子接走了。看在昔日玉梅姨的情分上，爹娘上门去看了那个李逵式的男人，安慰了半天。他拉着爹的手，又把懊悔的话说了几火车皮。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啊！只盼花花能有个好归宿，也不枉玉梅姨一世为人。在外混了几年的花花有一天赤手空拳的回来了，那年她整十八岁。据她自己说，在西安打工期间，找了个蓝田女婿嫁了人，她年龄太小，看人不明，婚后那小伙子懒散不下力挣不来钱，日子没法过了，才散伙了。她回来准备在老家另找个实诚人过日子。至此花花落脚家里，给她爹和萌豆洗衣做饭，父子三人团聚在一起，可惜这个家没了玉梅姨和球豆，还是不健全。过了几年，花花和自己队上一个离婚的憨厚小伙子结婚了。无善良能干的玉梅姨指教的闺女，一直和同队的男人鬼混，自家男人头顶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心野了的她哪有心境回家照顾老父小弟，他爹明知这些，可也无法，谁让自己嘴贱，逼死了花花娘，他永远都在孩子们面前说不起话，仍然继续着他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当花花家日子摇摇晃晃变安稳的时候，淑真姨家的三个孩子也都上完了初中，老大学了汽车修理，自己投资开了个修理部，带着几个徒弟，干活虽累点，苦点，但收入还不错，小伙子长得帅气，又有手艺，家中独子，县城附近。上门提亲的能踏短门槛，他千挑万选，娶了美娇娘。老二，长相出众，读书不行，喜欢她的男孩子也是一大堆，后来一个给县上领导开车的小伙子娶了去。当时她爹死活不同意，无事生非，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也拦不住小伙子一片真心，小日子倒也和和美美。听娘说老三嫁了个包工头的儿子，家里有钱，她太老实，刚结婚时，人家看不起，她抬不起头说不起话，可不管怎么说，淑真姨家的大事都算放下了。他们等着做爷爷奶奶领孙子了。娘有天却突然告诉我，淑真姨家的老大殁了。大我几岁的帅气小伙子去了，先天性心脏病发作不治而亡。留下三个尚未成人的孩子，留下他年轻的媳妇，留下他年近花甲的老爸老妈走了。又一个晴天霹雳把我打蒙了。人生啊，命运啊，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为什么？还记得他刚结婚那年，我家门前唱大戏，她领着新婚的妻子来走亲戚，待人彬彬有礼，见了我爹，一口一个姨夫叫得亲热的。他的妻子，下巴尖耸，圆眼弯眉个子中等的腼腆女子。听娘说过，他爹坐牢期间，他娘母几人受尽村里大小人的欺凌，尤其同院住的婶娘们，都伙同别人欺侮他们一家老小，嘲笑淑真姨没男人，挖苦孩子们的爹是个犯人。就连在菜地浇水，别人都是轮着来，可到了他家，人家就跷了尿臊，跨过去了。淑真姨妇道人家没心境和人论理争大小。他没个头看人眉高眼低说情仇，妹妹没力气听人闲话长短论首尾。吃了一辈子哑巴亏的他们兄妹，从小就觉得过得不如人，无论如何也要争口气，生个儿子延续香火，不受人白眼。一连生了三个闺女后，他们才有了一个男孩。经济负担太重，无奈把中间一个送人了，留了两个丫头和儿子在身边。老大去世时，最小的儿子一岁不到。他自己也刚刚30出头的年纪。天塌了，地陷了。像有无数把刀子在凌迟淑真姨的心，怨天天不语，怪地地无声。她默默地接纳，拖着老迈的身子，拉扯孙女孙子。好在兄妹情深，手足义大。大小事有大女儿出头露面解决。没能力出钱的老三，出力却不含糊，有了两个姑姑的照拂，孩子们健康快乐的成长。儿媳妇自打进门就没有下过地，儿子殁了后，媳妇没有丢下一家老小改嫁，淑真姨觉得烧高香了。随着几个孙女的长大，老二的孩子也大了，要花钱上大学了。淑真姨才拒不接受大女儿的扶助。此时老三家的日子也好过了，老三有了话语权，她的孩子还小，她就上手帮父母扶持孩子们读书。平时淑真姨两人作务蔬菜，管不了孙子的学业。出门打工的亲娘更无暇指教，孩子有些惯着了，该上初中了，学业却令人堪忧。那年暑假，领来我看了看，那小子是太懒，我要求他把英语课文背过，他却理直气壮地问我，这怎么能背过，还嫌我要求太高，来了三五天再不来了，原因是我布置的作业难度太大。近几年，两个孙女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去年国庆节，我大姑家的表嫂领着儿子来相亲，见得正是淑真姨的二孙女，女子长得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眼大有神，把一家人的优点都继承了。可惜，我侄子喜欢人家，姑娘却不满意我侄子，只得作罢。我娘就叮嘱我，碰到适龄、有前途、追求上进的小伙子介绍给女子。我十分不解，娘操那么多闲心干啥。娘告诉我，淑真姨初中和她同学，缝纫社里一起两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虽然她这么多年自己七灾八难，但她对我家的帮助不是一句话能概括的。尤其我舅上大学的时候，多亏淑真姨伸出援助之手，否则只能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干瞪眼了。咱没钱！前段时间，娘来了电话，我正准备问女子的婚事时，娘的一翻话把我从云端打入地狱，淑真姨20多岁的大孙女两口子开车从宝鸡回老家途中，雪厚路滑，出了车祸，两人当场送命！他们的孩子还不满2岁。我可怜的淑真姨，年轻时肝肠寸断送别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还是两个。人不是说，名字起的越低贱，命运就越好。淑真姨的男人名字够低贱了，叫狗剩，老天还不放过他们吗？【作者简介】
千凤伊人，原名张燕萍，1996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教师，文字爱好者。从2017年开始在读书村推出习作，两年来，约有60篇文字散见读书村、千阳微生活、千阳宣传、凤县宣传。曾几次参与征文比赛，在城固酒征文大赛中以不到1500字的散文获得大赛二等奖。
-----------------本期编辑 宋筱琦
征稿启事
一、征稿主题：
主题不限，自由书写。
二、征稿要求：
（一）体裁不限：诗歌、散文、小说皆可。
（二）现代诗：20行及以上。
（三）小说：3000-5000字。
（四）散文：字数1000-2000字。
（五）来稿文档一律采用word电子稿形式。
（六）投稿文档格式：标题黑体小三，正文宋体小四，行距固定值22磅，首行缩进两字符，题目与正文空1行。
（七）在文章末尾，请注明相关基本信息，包括“作者简介（130字以内）、微信号”等，同时请附加一张生活照。
（八）严禁抄袭套作，请按要求投稿，否则恕不纳稿。
（九）20个工作日未见编发可另投他处。
三、截稿日期：
长期有效，无截稿具体日期。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