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党彩娣||我的姨母,我的水库

               我的姨母,我的水库

                          党彩娣

姨母比母亲大五岁,排行老七,是母亲的三姐,我的三姨,就住在五里铺外的李家埠。记忆里,我们姊妹三个的棉衣棉裤,还有过年穿的新衣都是姨母一针一线缝制的。姨母还是我家的粮食赞助商。每当我家快没吃的时候,姨母总会和姨夫从东坡上拉下来满满一车麦子,车辕上着一笼子刚蒸的馒头一洋瓷罐切好的五花肉。 

姨母中等个,长得慈眉善目的,右眉头有颗大大的黑色肉痣。大家都说那是颗福痣,可以酒肉不离。真的,姨家后院养了几十头猪,她家从来不缺肉吃。她家门前的水库里,还有好多鱼。小时候的我总是考完试连通知书都不领,就直奔姨母家,李家埠的叔叔婶婶没几个不认识我这个县里来的野丫头。

每次去姨母家,姨总是站在村口候着我,厨房里早就炸好了黄灿灿的油饼,洗好的面皮切成韭叶宽,旁边一碗蒜泥,一碗油泼辣子,一碟麻黄麻黄的子,还有一大盘煮好的芹菜和豆芽。走进院子,姨先用甩子拍打掉我身上的尘土,然后递给我一个热毛巾擦脸。“姨,太热了,我要用凉水洗。”“瓜女子,热人不敢用水洗。”姨母看着我,宠溺地笑了眼睛就像两弯新月,眉间那颗大大的酒肉不离痣也跟着笑了。吃饭了,我、表妹、表哥、表姐,一人端个大老碗蹲在姨家的枣树下,瞬间把酸辣爽口的面皮扒拉精光。然后,嚼着油饼,揣着馒头直奔水库。

水库就在村口南边,西边挨着碾得又白又光的场院,北边是绿油油的庄稼,东边就是通往五里铺的小路。水库岸边种了许多杨树和柳树,中间兀自长着许多野花野草,东南角是一大片荷花。一到夏天,凉风阵阵,荷香缕缕,鱼儿成群。水库就成了男人消暑,女人洗衣,孩子们嬉闹的好地方。姨母总是光着脚,挽起衣袖,欢笑着和村里的婶婶、大妈们在水库边用砖块撑好一排排搓衣板。然后,低着头、一手用棒槌敲打衣服,一手“呲_呲_呲”地搓洗着,额头的汗珠不时进水里,吓跑一条又一鱼儿。表姐经常一边帮姨母洗衣服,一边把割了半拉子猪草的篮子绑在脚下,洗衣捉鱼两不误。表哥领着一大帮男孩在水里尽情展示着蝶泳、仰泳、蛙泳、自由泳,忽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逮住一条大鱼。表妹从场院抓来一堆麦草杆,搓成一缕一缕的,绑在一起,围成大半圆,抛在水面上,然后往里边扔上几缕杂草或几块馒头,屏住气,抓紧麦草杆的两端,等待鱼儿的到来。我负责为表妹供应杂草、蚯蚓、馒头等鱼诱。等到好多鱼儿游进埋伏圈,大口吞食诱饵时,只见表妹两手使劲往岸上一搂,一条,两条,三条……好多鱼儿就成功上。我和表妹高兴的唱着歌儿在草丛中捡鱼。旁边的小孩看见了,惊喜的说:“原来草里也有鱼啊,我要好好找找。”

每次捉到的鱼不是满满一大盆,就是一桶。大一点的鲤鱼什么的无法烹饪,姨先挑出来让表哥拿去卖给城里人。然后,挑一些刺少肉多的送给跛脚的李家五爷、孤寡的张家大婆、还有心脏不好的在行婶婶。剩下的用清水养几天,吐掉泥沙,给我们炖汤喝。姨母炖的鱼没有浓汤宝等鲜味剂,也没有红、黄、白、绿的各色果蔬做辅料,只在鱼汤里撒几片葱花,放一点盐和调和面,喝起来却鲜美无比,泡上馍馍更是比羊肉泡馍还要好吃。

姨母做的馍馍就像姨母的臂弯,充满着大地的麦香味。无论面粉好坏,姨母都会把它揉的油光、瓷实。蒸出的馒头香甜可口,撕开表皮,里面至少还有十五、六层,引得吃腻了杂草和蚯蚓的鱼儿常常呼朋引伴的跑入我们的埋伏圈,使得我们带的馒头常常不够用。记得有一次,家里只剩一个馒头,我们的肚子饿咕咕直叫。可是,因为捉鱼要用,谁都舍不得掰一口。实在太饿了,就找来几个洋葱充饥,咬一口辣得人直流泪。那天,不知道是鱼儿太狡猾,还是运气太差,直到姨母来喊我们吃饭,也没捉到一条鱼。看着我们扔在一边啃了几口的洋葱,一向和蔼的姨母发火了:“空心吃洋葱不知道烧心伤胃么?饿着肚子都舍不得吃的馍,就舍得喂鱼?早上就剩这一个馍了,怕你们饿着,专门给你们几个留着。你们倒好,全撇到水库里,糟蹋了!……”那天晚上,姨母安顿好里里外外,没有像往常一样搂着我讲故事,而是一直在厨房忙活着给我们蒸馒头。那雪白的馒头,油香的花卷,一起飞进我们梦中,浮起在水库上方,引来好多好多的鱼儿……

表弟出生后,原本白胖的姨母瘦了一圈。水库被人承包了,种满了莲藕,旁边立起了 “私人荷塘,闲人免进”的木板。岸边的杨树、柳树被砍了,取而代之的是青菜、黄瓜和豆角。我和表妹禁不住红莲的诱惑,背着表弟、偷偷潜进水库想要摘几朵,却发现密密麻麻的荷叶挡住了去路,鱼儿早已没了踪影。我们只好摘几片荷叶,当作雨伞,一会儿举在头顶,一会儿捧在怀里,看着荷叶上的水滴,泪珠般滚来滚去。

2010年的腊月,姨母永远的去了,就埋在村口挨着水库的那片庄稼地里,依着水库,面朝着五里铺。水库,没了表哥的花样表演,没了表妹的新式搂鱼,没了表姐、姨母“呲_呲_呲”的洗衣声,只有几个被遗弃的的莲蓬,黑着脸,耷拉着脑袋,抱着一些枯枝残藕,在风雪中抽噎,哀嚎……

几回回梦里,又见水库——

库里的水还是那么清凉,鱼儿仍会调皮的亲吻我的脚丫。

姨母依然在村口候着,每每站在水库边,一声声喊着:“燕儿、波儿、瑞儿、娣儿,回家-吃饭哟——”

今晚,这熟悉的声音再次把我从梦中唤醒。可是,水库已干枯多年姨母离开我们也有十年了……

                                      2020年46日夜

作者:党彩娣,女,大学本科,汉语言文学专业文学学士,高级讲师。198110月出生,陕西武功人,现在宝鸡任教,发表各类文章十多篇。网名守望者,热爱教育与阅读,喜欢写作。坚信文学是生命的体验与升华,渴望用有限的笔墨抒写人生的斑点星辉……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湖南】陈司越《​喂鱼》
祭姨母文
【新提醒】【2019年秋钓】以梦为马,不负昭华,仙境垂钓之路
春季水库钓鱼技巧
乌当钓点
【内蒙】邱欣阳《童年趣事》指导教师:王晓艳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