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鸡趣
--张文侠
周末下午，女儿从外面冲进来，手中提个塑料袋嚷嚷道：“我们学校门口搞活动，我一块钱买两只鸡。”丫头说话有时爱夸张，我以为她爱吃，又在校门口买了两块鸡柳。谁知她把塑料袋往茶几一放，竟然从里面走出两个毛绒绒的活物。我立刻就批评：“都是中学生了，还像小学一样养鸡，简直是玩物丧志！”女儿立刻狡猾地说：“我养它们是为过年吃肉。”“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敢骗你老妈我。”女儿扑哧笑了。
两只小鸡站在客厅的茶几上，好几秒木呆呆地不敢动，只是偏着头，用圆圆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看它们毛红红的，身子圆鼓鼓的，倒挺可爱，立刻就有了一点喜欢。女儿与我商量给它们起个名，我说：“看他两的呆样，就叫木木、呆呆吧。”女儿也觉得挺恰当。两只小鸡就这样入住了我的家。
我的三楼阳台是一块露天空地，有四十多盆花和一个小花坛，可算做一个小小的自然花园，小鸡在这方天地自可奔跑撒欢。木木和呆呆刚上三楼，先闭目养神小憩，之后开始溜达，发现花盆之间有不认识的蚂蚁爬动，它们为了捍卫领土，立刻来精神了，冲上去就是一嘴乱啄，彼此觉得这样才算是这一方领地的霸主吧，直到蚂蚁们再不能动，木木和呆呆才善罢甘休，迈开它们的腿继续在自己的天地东看看，西啄啄。到了晚间，许是熟悉了周围环境，也知道跟小虫子们和谐相处，蚂蚁从他们的爪底爬过，它们不再大惊小怪，反倒看也不看，泰然处之，或是觉得彼此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便可皆大欢喜。
我在三楼阳台洗衣服，它们就在我的脚边打转，稍不留神，也不知自己踩了其中哪只的脚爪，它就大声嘶叫。这样连续几次，它们竟不长记性，还是跟着人，我晾晒衣服时，它们就跟在后面，一时被花盆遮挡住，看不见我，就大声尖叫起来，等我转过花盆被它们看见时，木木和呆呆就小声“啾啾”低语。我伸手去捉，两个却站在原地不动，一幅温顺乖巧样，在手掌中还惬意地趴下了。我不知这些小鸡们为何会这般模样，这百般讨好的本领是不是与时俱进呢？想象这终归是鸡，要是人，肯定拍马溜须早成人精了，于是在心中暗暗庆幸。这让我想起前年养的一对黄色小鸡。
前年女儿还上小学，她在街道阴历三月初四的古会上买回两只小鸡，出去游玩，女儿都要将其随身携带。那次去七星河，我们带着小鸡，到了目的地，将它们从纸箱取出放入草丛，两个小家伙欢快地在草丛中刨着，边刨边“叽叽”小声交流，惹得从旁经过的孩子都来围观。捉它们，它们却撒腿径直拼命往前飞跑，等捉住时，仍挣扎着想从手里挣脱。
有一次女儿放学回家奔去阳台，看两只小黄鸡，谁知两只家伙竟不见踪影，她找遍阳台每个角落，也不见小黄，我们都以为两只小鸡或许被谁家的猫偷吃了。中午吃饭时，女儿一直沉默，闷闷不乐。结果下午放学，小区的两个孩子发现两只小黄鸡从小区的谁家院落的草丛中跑出来，若无其事地在草丛中钻来钻去。女儿是个孩子王，孩子们知道女儿养着鸡，就跑来我家报告。女儿跑去一看，真是我家的小黄鸡，又惊又喜。我们当时很是惊讶，两只小鸡的翅膀刚长出有三四公分长，怎么就敢从三楼的阳台飞下一楼，它们难道是把自己当作鹰了么？从此，小黄只要趁我们不在家的机会，就开始了它们的飞翔之旅，只要三楼找不到，去小区的那家院落一找一个准。小区那家院子，栽种了许多树木花草，空间自是比我的三楼阳台更广阔，难怪小黄们要不断地去飞往这块地方，这才是更自由更快乐的天地！我在想，是不是两只小黄在心里筑着做鹰的梦想，虽然不是鹰，但也要尝试飞的感觉，也要去追寻更宽广的天地，此后竟还飞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悠哉乐哉。
我的木木和呆呆呢，一直在我三楼的阳台乖乖呆着，累了休息，饿了啄小小的玉米粒，也是悠闲自在。周末早晨，在三楼阳台洗完衣服坐下休息，呆呆站着打盹，木木挨在呆呆身边用眼睛东瞅西瞧，忽然一只黄色蝴蝶似乎被我家的月季的香味诱惑，扇动着翅膀越过墙头，木木和呆呆正好就在墙根站立，蝴蝶冲到木木跟前，木木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不明飞行物是何方神圣，脖子一下伸长，头偏斜着，等到蝴蝶差点撞到它的红嘴巴，它吓得往后紧退几步，那只黄色蝴蝶也吓坏了，也没弄明白两个毛绒绒的家伙是个什么物种，仓皇扇动翅膀划了个“O”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这场对决只几秒钟，呆呆估计还在做着它的春秋大梦，因为木木并没有惊动它，呆呆一直在闭眼打盹。我在想，木木会告诉呆呆刚才的惊险一幕吗？它会不会昂首挺胸自吹自擂地对呆呆说，它刚才英雄地打走了一只大鸟，保护了呆呆安全呢？好让呆呆崇拜一下自己的本领？亦或是它老老实实告诉呆呆，刚才来了一只会飞的怪物，它也吓坏了，来不及喊醒呆呆，它也吓得惊慌失措步步后退逃命呢？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哑然失笑，鸡的语言和心理人怎么弄得懂？
那天下午，女儿放学回家就上三楼给她的鸡们洗澡去了，洗完后用吹风机给它们吹干身体的绒毛，结果第二天，呆呆就开始精神不振，不太啄食，时不时蹲在地上闭着眼，耷拉着脑袋。木木呢，照样吃喝欢跳，一幅事不关己的姿态，倒是呆呆看不到木木，会大声呼唤，直到看到木木为止。小区中的另一家住户，也为自己的孩子买了两只红色小鸡，其中一只也处于奄奄一息状态，晚上他便把小鸡捉到我家，好让这些同病相连的鸡们相互作伴。木木和呆呆对这两只小鸡也不排斥，呆呆已无力排斥，四只小鸡相互拥挤着睡去。
第二天清晨，当我打开三楼阳台的门时，木木已从它的窝中跳出，独自在花盆中穿梭。我向窝里一看，呆呆早已死掉，另两只鸡，一只没精神地卧着，另一只站在旁边陪伴，没有离开。我将呆呆葬在花坛里，想着它可看到自己的同伴，也许不会寂寞，将另两只从窝中捉出，一只头顶有三绺深色的毛，我便称它为“三毛”。三毛的同伴没精打采，脚爪蜷曲，已没力气站立。我将食物撒在它们跟前的地上，三毛率先啄起来，它的同伴似乎受到鼓舞，便卧在地上跟着啄起来。而木木，看到两只鸡啄食物，也跟着啄了一会，吃饱后，撒腿跑了，三毛则未远离，它也贴着同伴卧在了地上。我不由骂起木木，真是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家伙，同伴的离去或是生病，它倒没事人一般，在花盆间继续如往常一样窜来窜去。
过了一天，三毛的同伴也死掉了，只剩三毛和木木。三毛和木木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两个一起啄食，一起喝水，一起奔跑。彼此看不到对方，都会相互呼唤。我不知道是木木离不开三毛，还是三毛离不开木木。总之两个都经历了与同伴的生离死别，或许才懂得彼此珍惜吧！
我的这些小鸡们，也真是性情各异，有温顺乖巧痴痴呆呆的，也有活泼外向桀骜不逊的；有无情无义冷漠相向的，也有重情重义悲悯弱者的；有巴结讨好迎合他人的，也有刚正不阿保持本色的；有安于现状易于满足的，也有资质一般怀揣梦想敢于奋斗的；有在困境中抛弃亲友的，也有在罹难时不离不弃的。原来，小鸡们也跟人一样，群相百态！
我原本以为鸡的智商太低，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些“鸡模狗样”的鸡们，进化的还真不简单！
记得母亲以前爱养鸡，上学时，母亲年年都养。母亲说起小时候的我，那会我还不到一岁，她把我放在草墩上，往我手中塞了一块馍，我边吃边撒，引得小鸡前来啄食，有只胆大的小鸡啄我的馍，结果被我一把攥于手中，小鸡拼命挣扎，厉声嘶叫，也没挣脱我的“魔爪”。母亲听到小鸡尖叫，赶紧掰开我的手，小鸡已无力支撑，身体瘫软在地，嘴巴张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那时物资匮乏，经济困顿，我们正挣扎在温饱线上，小鸡前来跟我抢吃的，我不知当时的自己是因为小鸡抢了我的食物，还是因为它好玩。但母亲养鸡只是为用鸡蛋换钱，贴补家用。如今孩子们养鸡，纯粹是为了玩乐愉悦自己，这样想来，鸡们紧跟时代潮流，为了生存，由自然率性变得温顺可人，也当情有可原！反倒是自己未能通达人事，不能八面玲珑，不会取悦他人，落伍于时代！
对于鸡，世殊事异，我想也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今日之鸡已非昔日之鸡，这到底是可喜还是可悲呢？
作者简介：张文侠，陕西武功人，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喜欢用文字书写生活。微信号：wxid-58g13kteg29k22
---本期编辑 宋筱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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