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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凤伊人 || 乡村非主流故事

乡村非主流故事

千凤伊人

伏里天气,酷热难耐。

土豆爹更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看这桶油到底了,儿子媳妇打工在外,他们最近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电话也没汇款。他一个一无长物的老人家给孙女吃菜不可能水煮吧?但是他也不敢打电话催,怕儿媳妇给儿子找事。他深知:穷褴裹被的找个媳妇不容易,只要人家小俩口不生分,他就阿弥陀佛了!

到底该怎么办?他还是拿不定主意,他这辈子懒忠厚无用了一辈子,婆娘在世时歪的像后院关的茬茬(关中把母猪叫茬茬)。他一动嘴皮,人家那话就像飞刀一样飞了一把又一把。他只能口将言而嗫嚅,弱弱地闭口,长期受欺压,养成了万事无主张的性子。被他戏称为'’狼'’的婆娘走了后,二世祖上来了,在他面前飞扬跋扈,颐指气使,他只能受了,谁让那是他自己的种呢?二世祖娶了个西宫娘娘回来,他的日子越发的难过了,西宫娘娘一进门就看清了家里的形势,对他也是懒得喊,没生孩子时白搭话,孩子还在襁褓中就一口一个:你爷怎么怎么。他也认了,谁让自己没本事,挣不来钱,不能刚巴硬正的在人前说话。

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倒油,钱从哪里来?唉,还是向兄弟下个话吧。他拖着孙女,一步一蹒跚地踅摸向弟弟家。不知道弟弟那个利气婆娘愿不愿意借给他钱,他心里盘算着。论起来,他最近没得罪人家,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弟媳会借钱给他吧?

没想到,当领导的弟弟正站在家门外看猪吃食呢,聚精会神,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感觉到他来了。他心里大喜,赶忙紧走几步,腆着脸展开笑颜对孙女说:'’叫碎爷'’。女孩糯糯地喊了声。领导兄弟大概被小女孩的声音唤醒了,转过身来,脆脆地答应了一声。又喊了一声,等着他说话呢。他就说清了来意,说只要六十块钱,一斤油六块钱,六十块钱倒十斤,够他和孙女吃几个月了。弟弟爽快地掏出钱给了他。又悄悄地往院子里比划了下,他知道:弟弟的意思不要院里那个婆娘知道。他点点头,拉起孙女就准备走。

只听一声:“毛毛,来了也不进来把碎婆看看就走吗?” 他止住了刚要迈出的步伐,看着已六十多岁的兄弟媳妇,穿得花枝招展地望着他们。他讷讷地,堆上了一丝别扭的笑。说实话,他不怕在单位里拍桌子砸板凳歪的咬狼的弟弟,却独怕这说话笑眯眯的弟媳妇。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的下句话里会有什么样的刀子斧头,长剑短戟,寒霜冷雨挟裹着向你袭来。

女孩乖巧地叫了声碎婆,弟媳妇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嫩玉米,递给孩子。他赶忙接了过来,怕把孩子烫着。他摇摇孙女的手:"还不谢谢碎婆。"孙女笑逐颜开地说了声:"谢谢碎婆。"他看着弟媳妇右手在孙女的头上摸了摸,回身进了街门,他长长地出了口气,给弟弟道别,拉着孩子赶忙回家去了。他得取瓶子倒油呢,否则中午这顿饭就得吃白饭了,他一个七老八十的老汉吃啥都无所谓,这嫩芽芽孙女怎么能和他一样呢?娃娃正长身体呢,自从孩子跟着他生活,也是遭罪了,他一个往日在地里拌蛮的男人家做得饭能可口吗?

干完地里的活,他踌躇了半天,累得只想卧倒美美睡一觉,歇好了再去街道倒油。小孙女却哭喊着说饿,无奈,他给孩子取了自己炕得干饼饼馍,把她托付给邻居。提着油桶拖着伤腿往街道挪。油倒得很顺利,油老板人厚道,知道他爷孙相依为命,倒得时候还多给他少半勺,够他炒一天的菜了。两点半左右他满怀感激地提着油桶往回赶,其实街道距家不到二里路,放到年轻时脚一展就回去了。

今天不行,走到人民医院门口,觉得腿疼,眼睛睁不开,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一小会,就眼睛眯一下,不睡着。他看见人民医院对门的环保局楼下大树婆娑,迎风摇曳,墙角浓荫遮蔽,是歇息的好地方,他紧走几步,顺墙溜下去,坐在了那里。可眼皮打架了,虽然汗流下来漫过眼皮,进入眼里,酸疼。他还是抵抗不了疲劳的侵袭,一会就把油瓶松开,进入深睡眠状态。

东来西去的人都看看这个奇怪的老汉,各行其是,没人喊醒他。

不知多长时间后,他被环保局看门的老汉喊醒,说怕他睡在这儿出事,叫他赶紧回去。他心里一片茫然,不知身处何方。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坐在那儿静思半天,哦,他到街道倒油来了,准备回家呢!想到油,他手一伸,想提油瓶,奇怪了,不见了。他就问看门老汉,老汉说他也不知道,他以为有人跟他开玩笑,藏起来了,可他东寻西找,愣是没找到。

唉,窝囊透顶,真是个老废物,他边嘴里嘟囔边慢慢挪步回家。等到回去后,小孙女在邻居家吃过饭已经睡着了。邻居知道他去倒油呢,就问他倒的油呢?他不好意思说实话,就说他去人家今天没开门。他明明走的时候提着瓶子去的,邻居不相信,就考究他,他是个实诚人,没法就说了实话,邻居笑话他,吃了舍饭打碗哩,无福之人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下午全村人都知道他睡在环保局门口,油被人家顺走的事了。弟媳妇在家里大声咒骂着,死人,啥都干不了,油丢了,给娃娃剁手指头呀吗?

土豆爹睡在自己炕上翻来覆去烙饼呢,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两个不要脸的在儿子的婚房中翻滚不说,还很大声的浪叫,让他这张老脸往那搁?

他默默地爬起来,拿起了撅头。真想一撅头下去把那个奸夫的摩托车砸了,再放一把火烧光。但他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干的过两个如狼似虎年纪的狗男女呢?万一……他不敢往下想。家里还有孙子孙女呢,半夜三更的这样干了,怎么给两个娃娃交代。想了想,他扔下撅头,又摸黑睡下了。

自从跟着儿子打工怀上小孙子没多长时间,儿媳妇就回来待产,整天和他一个锅里搅勺把,多嫌他的很,人家的气他没少受,要么嫌弃他脏,要么说他吃得多,这都没啥,他能忍能受。他最不能容忍的是:自打小孙子二岁后,儿媳妇出去打零工在这个包工头手下干活,一来二去的不知俩人怎么勾搭上了,见天到他家来过夜。把他个老人公视若无物,让他羞愧难当。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重复了好几月了。他还不敢对在外打拼的儿子说,怕血气方刚的儿子一冲动,万一整点事出来。

哎,人都说,城里人有钱了换婆娘,农村人有钱了换檐墙。这狗日的不换檐墙,却给他往脸上做呢!欺侮他个老实疙瘩呢!

凌晨,他早早起床,大声咳嗽,想把那个暴发户包工头赶走。人家偏不如他所愿,一直睡到太阳升到半山腰,八九点光景了,才起来,翻着白眼球挑衅他

他忍无可忍,实在没法,出门坐到牙茬骨集上听别人三纲五常,王朝马汗卖派。人家都笑得哈哈哈,他却闷闷不乐,低头想心事。有人就拉他一把:'’老不死的,想女人了吧?'

他摇摇头,不吭气,人家看他不想说话,就试探他:"一天骑个摩托天天到你屋来的那个包工头是你家啥亲戚?"他尴尬的不知如何答复。半天才蹦出一句:嫖客,野汉呢。人都来了兴致,要问他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实在不想多说,可心里那种倾诉的渴望占了上风,把他仅有的一点理智击灭了,他不顾羞丑的全倒了出来。把他的愤怒,他的不甘,他的火气一股脑儿发泄。

说完,默默地出口气,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家伙看看他,有老成稳重的劝他,算了睁一眼闭一眼,不管怎么说,媳妇出去人家总说是你家儿媳妇,咱家全人全,你若冲动,不定出什么事,到时不出人命就是离婚,家破人亡非你所愿吧!也有火上泼油的,这不行,你找你亲家去,把老汉悄悄叫来,让他自己看下他女是啥货色。还有人说,要舒服,还不想花钱,不会到街道开房去,这不是给你脸上贴金吗?损德很。

唉,乡村的是非话比草原上的猎豹跑得快,这不,他的惩罚来了。那天,媳妇悄没声息地趁他下地干活回娘家了。平时媳妇在家,他的钥匙从不带在身边,这次又被丢到屋子里了。他又饥又渴一头奔回家,没想到,门上吊猴娃,他傻眼了。到左邻右舍问,他媳妇是不是把钥匙寄存下了。邻居都说没有,无奈,他厚着脸皮到弟弟家混吃混喝。弟媳妇的脸色虽难看,毕竟肚子吃饱了。晚上睡觉又成问题了,他再也不好意思看弟妹的脸色去了。没法,他在门外的废弃狗窝蜷曲了两晚。

媳妇回来,他还没张口,人家就警告他:再让我听见你在外面坏我名声,我就告诉你儿,你晚上要上我炕呢,我把你赶出去,你满嘴点炮,给我胡说哩。我让你儿把你赶出这个门!

老汉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颠倒黑白。把他的,猎了一辈子鹰,临终还被鹰啄瞎了双眼。从那后,他乖乖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土豆爹站在水渠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个小凳子,一脸神往地看着路口有没有人过来,看一会,就又勾下头看看脚边的脸盆。他很想弯下腰把盆子端起来,可一动,腰生疼,就像谁正在撕裂他的肌肤。他不敢动了,只能愣愣地立着,寄希望与他人。

自从中风后,说话不顺溜,还像娃娃样淌涎水,有些时候脚手也不听使唤了。更倒霉的是,干活起来还把腰闪了。一根拐杖就是他的第三只手,小凳子是他的随身行囊,走哪累了就坐下歇息。

远远地,过来了个窈窕的身影,裙摆摇曳生姿,手里扇子摇得正欢实,好像还戴着眼镜,他看了看,叹口气,把满腔的希望熄灭。一看就不是本村人,更不用说,给他个糟老头帮忙接盆子了。

"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边说边弯腰端起盆子。他愣住了,这个闺女他不认识啊!

"我是小凤,你不认识我了吗?"

"唉,年龄大了,眼神不好,竟然没有看出来是你"。欢喜地跟在小凤身后絮絮叨叨,说着谁家瓜儿长,谁家蔓儿短。

过了两个巷口,土豆爹告诉小凤:"我家就在这个巷子,前边门口有狗窝的就是,你给我放街门口就可以了"。

小凤却不放心,走到门口有狗窝的街门口,放下盆子,回过头来搀他过去。他抖抖嗦嗦地掏出一串钥匙,正要开门,没想到,钥匙也和他作对,蹦蹬一声跳下了地,躺在地上嘲笑他。他想弯腰,小凤比他快,捡起了钥匙串,让他找出街门钥匙,利落地插进去,灵巧地一转,门开了。

小凤先把他搀进去,安顿他在凳子上坐好,还给他手里塞了把扇子,让他乘凉。然后把他洗得衣服端到水龙头上,准备挨个清洗一遍,小凤觉得渠里的水太混,衣服穿上细菌多,不卫生。他死活不愿意。他一个糟老头的衣服凭什么让一个与他无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子洗呢,除了当年的歪婆娘,他的女儿儿子都很少给他洗过。

小凤没法,就找来一块烂抹布,把院子里的铁丝细心地擦了一遍,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搭好。

土豆爹感激地看着,嘴里唠叨着:"小凤,你看你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你爹娘有福啊,你对我都这么好,肯定对你爹娘更好!"

小凤笑着说:"你不要这样说,我和你家慧慧是小学同学呢,你就把我当慧慧看。"

"唉,你也知道,我一辈子要了三个孩子,当年家里太穷,人穷眼窝浅,为了不到一千块钱的彩礼钱,让慧慧嫁了个大他那么多的男人,离家那么远。一辈子见不上几回。儿子为了生活,没结婚投奔投奔打工,几年几回来一回。结婚后更是长年打工,半年回来一次。碎女子嫁得近,人家小日子也要过啊,平时回来看一眼就走,都没有给我洗过几回衣服。"

"你不是还有儿媳妇吗?她会给你洗。小凤安慰她。

"嗨,一言难尽,我……我……"土豆爹羞愧难当,低下了头不说了。小凤一看识趣地告辞,老汉一脸的失望。

出门时小凤把门口的狗窝看了看,心里很奇怪:家里有没养狗,要狗窝有啥用。

回到家,小凤把给土豆爹端盆子的事告诉娘,很奇怪地问门口的狗窝是咋回事,为啥土豆爹顾左右而言他。娘说,土豆爹有难言之隐呢,小凤的好奇心被激起了,硬要娘讲讲,娘就把前边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听了后,小凤只是狠狠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人,不知还有多少呢?

作者简介:

    千凤伊人,原名张燕萍,1996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教师,文字爱好者。从2017年开始在读书村推出习作,两年来,约有60篇文字散见读书村、千阳微生活、千阳宣传、凤县宣传。曾几次参与征文比赛,在城固酒征文大赛中以不到1500字的散文获得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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