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导演陆川回忆自己的作家父亲陆天明的文章里，有这样一个情节: 那时候他家从新疆迁至北京，不久他有了弟弟，双职工的父母不得不把弟弟寄托在同楼的一位阿姨家，他们三分之一的工资交给那个阿姨。 先是妈妈起了疑心，因为弟弟每天回来，把家里本不丰盛的碗盘舔个精光。父亲抹不下面子，他骨子里还是个书生，他用非常文雅的方式和阿姨交流了一下他的疑惑，换回阿姨疾风暴雨般的回戗。随后父亲下班去接弟弟，总看到小儿子嘴里有滋有味咂摸着一块咸菜。直至有一天父亲提前在午饭时去看弟弟，发现阿姨一家围坐聚餐满嘴流油，而在房间一角，口水四溢的弟弟竟然细品一根烟屁股。
父亲和那个阿姨大吵了一架，把弟弟带回了家。
之所以对这段情节有感触，故因我有过相似的被寄托的经历。那时我很小，尚在襁褓之中，一些过往都是母亲和姥姥后来不经意间讲述的。
许多年前的冬月，我出生了，那是整个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的时期，也是老百姓最为艰难的日子。很不幸，母亲因我而患病，一度生命垂危。父亲那时很难，要上班，要买菜做饭，要煎药，要照顾母亲，还在管护两岁多的姐姐。父亲姐弟六人中他最小，从小失去父母，独自一人从遥远的南国来到西北，他实在无人可以依托。没办法，经姥姥打听，给我找了一个阿姨，做了我的奶妈。
那邻居阿姨与我姥姥家不远，她有一个正在吃奶的男孩，大我几月。条件是供应粮本上属于我的粮油归她，加上母亲大半个月的工资。
姥姥经常去看我，去时，奶妈赶紧抱起我哺乳，我的吃相总是急急的样子。后来，姥姥发现我越来越瘦，无力顶着一个大脑袋。作为她的第一个外孙，她怎能不心疼？姥姥和母亲商量，把我抱回家来，由姥姥亲自喂养，没有奶粉可买，只有有限的玻璃瓶装炼乳，并辅之以自己熬制的面糊糊和稀饭米汤。
我终究没有饿死，如一棵羸弱的幼芽顽强地站立了起来，我会笑了，会翻身了，会走路了，虽然瘦小单薄。母亲说，窝在姥姥温暖的怀抱里的我，向门外面伸着手，小嘴里一直嚷嚷着:奶奶，我要上街，我要上街。
记得我儿时坐火车去姥姥家，曾经的奶妈有次来串门。姥姥笑着对我说，你小时候吃过她的奶呢。我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姥姥的话，只是远远地乜斜着眼睛扫了那陌生的阿姨一眼。那阿姨高个，清瘦，深邃的大眼睛望着我，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一点想让人亲近的温暖。
姥姥早已作古，她的大女儿、我那美丽的母亲一年多前也随她而去。而她们爱着的孩子，经历着世事的风雨的洗礼，不曾辜负她们的期盼，向前，努力坚实地迈好每一步。
此刻，已是色彩斑斓的深秋，凉意渐起。阴阳虽然两隔，回忆里却总是有温度的，它能感知生命中来自亲人的最深沉的爱和由衷的暖。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人民生活日渐提高，眼见着丰富多彩的菜市场，和琳琅满目的超市商场。今天的年轻人无法理解和体味收入拮据、商品匮乏年代家家的种种不易。穿透岁月时光，我似乎总能看到食品异常匮乏的艰难岁月里，慈爱的姥姥为我起早贪黑的每一刻；我也能想来，病榻上，当年我那被病痛折磨的年轻母亲对前路不可知的惶恐，和对自己孩子的千百次地祈祷与祝福……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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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炜杰，祖籍广东，生于陕西铜川，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政教专业。曾就职于铜川市政府某部门。我写我心，记录感悟，丰富生活。 -----------------本期编辑 宋筱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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