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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黑暗的你的爱
 
又一夜没睡。这个静寂得可以听到呼吸声的夜晚,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听着够沧桑的古筝,任思绪漂过所有的欢乐和痛。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到可以为他(她)死?
无数夜里是纷杂的梦魇,混乱而潮湿,落下一脸的泪,怎么如此难以沉睡?最难的时候,陪在身边,不是任何人,是你。
想起你,你的样子已经模糊。问过你,我有什么好?还得了一个这么莫名其妙的病。你把我的手放在了你的心窝,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你的手,那么暖。那个时光,就这样在我记忆中停驻了下来,会是一辈子。
真希望你能忘掉我,你说,我是你爱的终点。你早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了,因为你把心很早就存放在我这里了。我说,何苦?何必?看自己的过去,成为别人嘴边的故事。
你是被我疏忽的男人。你说,只要我需要,你就会在我身边,陪伴我,让我安全;若我有男友,你就祝福我,只有我开心,你就安心了。什么时候他对我不好,让我就来找你,你会照顾我。
我沉默。其实你知道,我经历不那么顺利。但还是无可救药地对我动心,一开始就注定对你不公平。可是你让我不要多想,在困难的时候,你永远都会等在这里,等在我熟悉的地方,帮助我渡过难关。
正常的时候,我是个细腻的女人。书籍、音乐、写作,在病痛来袭时能缓解痛苦,也能让我自由地表达我的感情。对家人的爱,对你的恩,对生活的情。我哭了,我做不到一生一世守着自己不爱的人,可你却心甘情愿地不让我对着幸福望洋兴叹。所以,你愿意把我送到别的男人身边,只要我快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说不清楚。
人们都说我是才女,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唱不完的悦耳歌曲,不必科班出身的差。儿子三岁前那些花样繁复的毛衣,一针一线,都是我最巧妙的搭配。也许是因为这双巧手,这副好嗓子,你身边的红颜,没有一个能攻破你心中我占据的那席之地。
我想我真是太幸运了,因为无论多苦多难,无论遭遇了怎样的危险,你都会给我最充足的勇气和力量。还不幸运吗?我非常知足。
我们之间,曾相隔一堵墙,却如同身在两个世界,在充满令人心悸的白色的43床。
最初知道我身染重阖,你万念俱灰。恨不能替我死掉。这些都是我后来辗转听说的。从那时开始,你眼里更加只有我,几乎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很害怕我忽然死了,因为病魔那么顽强地侵蚀了我的身体。
不过,面对我的时候,你的表情总显得很轻松,跟平时没两样,你对我说,我的病说轻不轻,说重也重不到哪里去,你反复叮嘱我这次一定要乖乖的,快快把病治好。
那一年,有一天,你告诉我要勇敢……
那一年,有一天,你为我,一次又一次的难忍悲痛……
那一年,有一天,你为我,不善文笔的你用纸笔写下满满一本日记……
那一年,有一天,你为我,转手刚成立不久的公司,又退掉了付过订金的门面……
那一年,有一天,你为我,求了又求,只为我住进医院……
那一年,有一天,你为我,总彻夜难眠,因为要一次次按摩我反复抽搐的腿……
那一年,有一天,你为我,要让我吃新鲜的排骨,你第一次亲自下厨做饭……
这一年,有一天,我忽然不再说话,发呆。
这一年,有一天,我第一次帮你点燃了生命中的第一支烟。
这一年,有一天,我告诉你,折磨中,终于熬过了一年。
这一年,有一天,我告诉你,某些缠绕自己的东西离我已走远。
这一年,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不能没有另一个“他”。
这一年,有一天,你躺过的靠椅,我把它当作是你爱我的“纪念碑”。忘不了在医院里的日日夜夜,你守在我的床边。我疼得睡不着,两条腿交替着抽筋,一阵阵的,抽搐得厉害。我将你的肩膀、你的手掌一次次咬得鲜血淋漓。人,疼得昏昏沉沉的,日日难醒,却能感觉到你不是拿着毛巾不断地为我擦拭着我额头的汗水,就是在我的腿抽筋时拼命地拽住那条抽筋的腿。你紧盯着我,不时地叹气。无缘无故地伤心,低迷,想自杀,每次我因疼痛难耐睁开眼,你焦急的脸就在我眼前,看到你在,我就又能安心地沉沉睡去。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两年,甚至,我无法给你全心全意的爱,因为我不曾爱过你,我对自己无能为力。那一瞬间,我想过告诉你:也许再给我一点时间。但最后,我只是叹了口气,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就能特别的安静。
你笑了。后来你告诉我,那时我瘦得像一片羽毛,你不敢喘气,怕一使劲我就飞走了。你坚持天天都带我走出病房,吃饭、听歌,闲逛,你扶着我,面对路人惊讶我的瘦骨嶙峋,你惊讶于我的坦然,我惊讶于你的自然。你很高,领着我,就像我父亲复活了,像是父亲带着我。我们唱歌,我是歌霸,你则安静地给我倒茶递水果,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坚持了两年,也爱了我十年,你仍然如故。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长久地迷恋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你却说,我给了你今生最大的震撼。我很感动,在心里早已感谢你千遍万遍。一辈子能遇见几个这样的人?也许一个也无缘遇到。因为做这样的人需要太大的勇气,必须宽容,必须不停地牺牲自己。在这个浮躁功利的城市,大部门人最矮的只有自己,还有几个人能像你这样说到做到,从不懈怠。
有时候,我仍会抱怨命运,厌憎这个病痛的躯体,厌憎那纠缠于我的责任。心魔是自卑,生无可恋时,真想就此结束这疲惫不堪的生命。可是清醒过来,想到儿子,想想妈妈,看着窗外的蓝天,阳光下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又觉得生命仍然值得眷恋的。常常是我的疼痛持续多久,你就不眠不休地守我多久,看着充满了焦虑不安又没日没夜为我担心的你,纵使疼痛依旧,我也还是感受到一种莫大的鼓舞。我遇到一个把真情端到我面前的人。而你,就是那个人,永远都是!
人在卑微时的爱,那样清亮而纯粹,是沧海桑田后再怎么都唤不回的感受。只有在卑微时,在我们知道自己是谁时,爱才那般纯净。
疾病将我通往外界的门关上了,我不能再与好友们一起去迪吧疯玩,不能再与同事们一起上班工作,不能和家人们一起大快朵颐——因为,我没有力气。我不能再四处闲逛,不能提重的东西,甚至,走几步路都会觉得累得慌……我陷入了抑郁的精神状态里。可是,生活却在此时给我打开了另一扇窗。是你,让我学会用全新的眼光,看待身边的一切,并尽力去细细体会它们。
我问你,你算是看到最真实的我了,是不是很讨厌?你的回答是一个温暖的笑容,你说,我这一病,给你的感觉,就像是刮起了龙卷风,暴风吹得人都要飞了,以为活不下来了,但风停下来的时候,再看,天还是蓝蓝的,空气真好,活着,蛮不错嘛。
渐渐的,我的眼睛,变得更向往光明,一片云,一棵树,一棵摇曳的小草,忙碌的人群,我都能呆呆看上半天。我的耳朵,变得更加灵敏,小小的音符,都能让我心潮澎湃。你每天都出去买些书或零食给我,然后学会了做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像艺术品,有时看了半天,我都舍不得吃。每次离开我去买东西的时候,你都会拜托病房里的病友看着我,怕我闷着,让别人陪我说说话,还不忘记督促我吃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说也奇怪,有了你的悉心照料,我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只是每天那大把大把的药物,还是令我苦不堪言。让我意外的是,连你的家人都心疼我,忘不了那次应邀去参加你父母的金婚庆典,你的父母对我那么好,我觉得惭愧,今生今世,我都无法以你妻子的身份对两位老人尽到孝道,愧对两位老人,拖累了你。
人们的交往都会有很多不同的目的,或为爱情,或为友情,或为机会,而这些都很难得到。往往不懂时就在身边,懂得时无从珍惜。你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而已。我们聚少离多,平时也只是各忙各的,见面次数都不多,可你对我却这么好……
阳光很好的时候,你常常带我到草地上去转转,有时,正好碰见熟人,大家把我紧紧围在中间,说笑着,闲聊着,那个时候,我总听到一个声音,在说,我真幸福,真幸福。
而那个声音,我能很明白地确定,不是幻觉,不是幻听。而是我手中真真切切握着的东西。现在,我终于相信:就算日子已麻木,你还是非我不娶的。那一直以来,我心中隐隐欠缺的东西,到那时才真正被弥补上了。
很早就离婚了,我从没想过有没有丈夫对生活是不是会有影响,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做个单亲妈妈其实挺不错,带着儿子和妈妈一起相依为命的感觉也很好。但是那一刻,因为你,我终于明白,生活缺了什么。
蹉跎了很多年,也痛苦了多少年,更匆匆忙忙了很多年。难得有时间停下来回望时,发现一直要圆的那个梦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遥不可及。尽管,依然渴望,依然向往,依然憧憬,但平淡的生活和简单的快乐反而变得难以触及。
说起来,你是大气的男人,我病成这样,你还亲自守在医院照顾我,我疼得哭,你会一把抱着我,也心疼得掉眼泪。你是个企业的决策者,为了我,却当起了无所不能的护理工。我病那么久,我的病房也成了你的办公室。你这个极少下厨的事业男人,还亲自操刀做饭做菜,生怕照顾不好我,还总去餐厅端点菜回来说是为我打“牙祭”。我们俩性格很像,都有极好的口才,所以成天说说笑笑的,我忘不了你抱着我哭的刹那,那个怀抱,多么温暖,是在乎的味道。
你这么多年都坚持独身,好不容易遇到我,才终于能去爱了。如果我也爱你,会是多么完美的结局。如果我没有生病,我们可能真是和谐的两口子……来看我的朋友有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我多么羡慕啊!内心深处,渴望能遇到那种两情相悦的感情,毕竟老这么一个人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儿子更需要一个父亲。想想,我要找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厚道的,却是睿智的,高大威严不容侵犯,有时最好也会像孩子般稀里糊涂。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奇怪为何没爱上你呢?还是早就爱上了,却不自知?
你,让我骄傲。你工作能力强,可是绝不会因为工作就放弃对家庭的责任。在医院里,你常对我说,若不是因为我,你早就离开武汉了。是啊,那时好多家公司请你去工作,待遇福利都好得没法挑剔,但你都没去,你放弃了所有机会。因为,武汉有我。
你也很勤勉和节俭,为我,你什么苦都能吃,多累都不怕,什么都舍得。好友们总笑,若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你都会绞尽脑汁满足我的愿望的。
你还让人敬畏,你也喜欢看书,看着看着就入迷,常惹得隔壁床位的病友们忍不住大喊大叫,“打漏了,打漏了”或“打完了,打完了”!这时你就看我很不好意思地笑。我也笑,这个人,真逗!
一病就那么久,我忐忑,还得挣钱养家啊!你却劝我,“安心养病,还有我呢”。有你这句话,我才渐渐放下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
不过,每次做完放疗时,人就异常难受,紧张得不行。其实,自从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后,我偷偷上网去搜索了与病情有关的资料,看了后心灰意冷,但依然会满怀希望。我好得很慢,可不管怎样,作为一个重病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康复,我毕竟可以体会到了。人们眼里,我是坚强的,只有我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持着我,什么是我的坚强后盾,让我越来越勇敢地面对病魔挑战——那是环绕在我身边的爱,妈妈的、儿子的,还有你的。
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没变,还和从前一样的话语不多,平平常常的你,只在迷失的夜空里,让我不必再披着黑色的,凝重的,矜持的外衣,把沉浸在心底的话表露出来。
人生病时或者更需要一点关怀吧!虽然不能在一起,但至少能有你一直在我身边呵护我、守候我,生命中的不为世人所知的一个转角,还有一个你会给我令我动容的真挚和温暖的微笑。
你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希望我好,都希望我多保重自己,当然,也希望我和你这两条铁轨可以深切牵挂着,一直驶到我生命终结……
对于我来说,疾病更像一场艰巨而漫长的战争,然而,我始终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也没有放弃对美的向往和对爱的追求。当病痛的身体碰到不驯的灵魂,多么幸运,我遇到了你,能照顾我,心疼我,懂得生活和生命,也懂得欣赏我。你有博大的爱,宽阔的心胸,这份大爱,常常让我被你感动,没想到竟可以这么被一个人——这样被你珍惜!
也许疾病让我更懂得珍惜的意义:珍惜自己,珍惜真情,珍惜生命。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不放弃,就是珍爱自己;不放弃,才有力量去争取真正的幸运。曾以为自己是天使,被派来人间照顾别人,却不知道原来真正的天使早就来到身边,而我却一直未发觉。你的爱给我活下去的动力,让我变得坚强。只是,我活得太明白,我知道,感动不等于爱,爱不等于在一起,在一起不等于得到,得到不等于拥有。其实人生难得糊涂,也许正因为想得太透彻,注定我将继续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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