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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僧为大乘译经宗师,晚年突然离奇失踪,引发佛教学者千年大争议

中国佛教史实际上就是一部翻译史,所以我们在讲述它的时候都会提到佛经的翻译,事实上,在对历代高僧的定位和评价时也是如此。以最早由官方请入中土且翻译出《四十二章经》的摄摩腾和竺法兰尊者为例,佛教史给他们的定位是“弘法祖师”,其原因就在于两点:第一,他们是最早来到中土的合法僧侣;第二,他们所翻译的经典只留下《四十二章经》,这是糅杂了大小乘的“语录体”的经典,后世很多人对其真伪争论不休,但肯定其符合佛意。

事实上,近年来有很多学者提出摄摩腾和竺法兰是“大乘学者”,因为摄摩腾以善于讲《金光明经》而闻名天竺,竺法兰曾经翻译出来《十地断结经》,这两部经典都被归到大乘。这样看来,这两位尊者似乎是大乘的宗师,但可惜的是他们只留下了合译的《四十二章经》,因此佛教学者只认定他们是“弘法祖师”,不去区分他们的大小乘。

真正被认定为大乘开端且流传下来的经典,被公认为是东汉末年桓帝、灵帝时期翻译的《道行般若经》,但此经在历史上有两个版本,一个是一卷本的、另一个是十卷本的,一卷本的早就失传了。按照上面所说的逻辑,那翻译出十卷本的《道行般若经》的这个人,应当被认定为大乘传入的祖师,但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简单,这件事情千年以来一直没有一个定论

为什么呢?因为十卷本和一卷本的翻译者,有的学者认为是一个人,有的学者认为是两个人,此事由此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千年以来一直没有人能够讲清楚。

我们首先介绍一下大致的情况,一般地认为,一卷本《道行般若经》的翻译者是竺佛朔,他是天竺远道而来的高僧。据《高僧传》记载,这个人在东汉桓帝的时候携带《道行般若经》的梵本来到了当时的洛阳,并且在公元172年(或179年)译出了一卷本的经典。但是,这一卷的经书早就失传了,他还与另外一位高僧支娄迦谶译出了《般舟三昧经》。以上的说法都没能引起歧义,最重要的一句在后面,他与支娄迦谶合译出了十卷本的《道行般若经》。

好,为什么这里就出现了问题呢?因为不同的典籍中对于这件事情的说法是不一样的,比如《出三藏记集》就记载:“右一部,凡一卷。汉桓帝时,天竺沙门竺朔佛赍胡本至中夏。到灵帝时,于洛阳译出。《般若道行品经》,十卷。右十四部,凡二十七卷。汉桓帝、灵帝时,月支国沙门支谶所译出。”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在后汉的时候,道行经曾两次被不同的人译出,一个是一卷本、一个是十卷本,前者是竺佛朔、后者是支娄迦谶。

但是,在唐代的《开元释教录》中,作者直接将支娄迦谶所译的十卷本归类到了“小品般若经”的第一会中,认为竺佛朔一卷本实际上不属于般若类——“右一经。虽名《道行》,卷部全小,不可与前《道行》等以为同本。且别记之。”作者智昇的理由也相当简单,因为一卷本的体例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无法与小品般若经中的任何内容对照,因此很有可能不属于般若类的经典,而是其它经典借用了这个名字。

好,这里便产生了第一个分歧点——《道行般若经》到底有几个译本?竺佛朔是否翻译出来一卷本的经典?

这个问题相当难搞定,因为支娄迦谶的生平事迹是可以查出来的,但竺佛朔的事迹无从考证,《高僧传》等僧史只简单地记载了他“晚年不知去向”。也就是说,竺佛朔这个人从天竺国飘飘然地来到洛阳,在翻译完一部分佛经之后,突然就离奇地失踪了。关于他失踪的原因,史学家们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他死于汉末的战乱、有的说他为了躲避战乱隐居了,也有的说他干脆就打道回府去天竺了,但这些说法都没有足够的证据,因为关于竺佛朔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

这由此也引发了第二个问题,《道行般若经》十卷本的翻译者到底是谁?是竺佛朔、支娄迦谶还是两人合译的?对此,诸多的史传中也是矛盾重重,令人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东晋时期的道安大师认为,十卷本的《道行般若经》是支娄迦谶所译,他还亲自为这部经典做了序。他的根据是,这部经典与支娄迦谶的其他经典在语言、翻译方法上都相当接近甚至是一致,因此他认定这部经典是支娄迦谶翻译的。道安大师的这一说法直接影响到了《出三藏记集》的作者僧祐,他在自己的著作中继承了这一说法,并且将道安大师的论据放在了其中。

但是,在《道行经后记录》中却写道:“光和二年(179)十月八日,河南洛阳孟元士,口授天竺菩萨竺朔佛,时传言译者月支菩萨支谶,时侍者南阳张少安,南海子碧,劝助者孙和、周提立。”指明十卷本的《道行经》是由竺佛朔(竺朔佛)与支娄迦谶一起合译的,而且还有居士弟子口授、笔录,时间、地点、人物都交待得相当清楚。这一描述实际上与道安大师的说法矛盾了,由于竺佛朔的资料缺失,而支娄迦谶的资料中又出现了自相矛盾的地方,十卷本的翻译者还是不能确定下来。

以上基本上就是僧史中出现的争议部分,它的时间跨度一直从东晋到了唐代,但争议始终没能得到解决。

这个问题一直延续到了近代,近代的很多著名佛教学者都参与其中的讨论,这个问题简单地来看是“谁翻译了道行经”,但实际上背后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十卷本《道行般若经》与一卷本《道行般若经》的考据辨析,不仅仅能直接地解决“谁是大乘般若学传入宗师”的分歧,还能纠正佛教史传中与之相关的一系列错误,重新确立汉末佛教的准确信史。当然,这样讲很多读者还是会认为问题不大,但对于历史学家来说意义重大,因为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近代有多少大学者参与其间呢?汤用彤、许里和、吕澂、郭朋、任继愈、姚卫群,这些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学术界的大拿,但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达成一致。

汤用彤先生的观点是:不存在一卷本的《道行般若经》,十卷本的经典是竺佛朔与支娄迦谶合译的,所以他们两个人是共同的大乘宗师。理由是,道安大师没有为一卷本的经典作序,同时根据当时考据出来的汉末译经的流程,汤用彤认为《道行经后记》的说法是真实的,因为当时存在口授、笔录、校验这样的流程,而孟士元则是笔录的对象。

但吕澂先生则认为,不存在一卷本的《道行般若经》、也不存在竺佛朔与支娄迦谶合译十卷本的情况,真实的情况是竺佛朔带来了十卷梵文的原本,支娄迦谶口译、居士弟子用文字记载下来并加以润色,而后支娄迦谶再进行校订。他的根据是《般舟三昧经》确定为支娄迦谶所译,两者在文字风格上一致、且《般舟三昧经》翻译的时间是确定的,由此进行推导得出的结果。

其他的如许里和则认为,十卷本是合译的;郭朋则认为十卷本是支娄迦谶所译;姚卫群也认为十卷本是支娄迦谶译的,并且认为道安大师的序是为十卷本所做的。

在诸多学者的争论中,任继愈先生的论述较为完整,他认为竺佛朔先译出了一卷本的《道行般若经》,这部经典是《大品般若经》的节选,所以在《小品般若经》中找不到。同时,十卷本的经典是两人合译的,道安所作的序是为十卷本所做的,理由是道安描述的文风、义理与十卷本的内容一致。但由于一卷本的经典已经失传了,所以无法考证它的内容,也就无从考证它与十卷本的关系,以及道安大师的序是否更符合一卷本的特征。

当然,以上五位最具代表性的佛教学者采用了各种复杂的方法去论证,以及各种资料的考据和研究,比如汤用彤先生就用了“三重假设”的方法去倒推,每一层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即是假的,最终得出了“不存在一卷本,十卷本是两人合译”的观点。而吕澂、任继愈这些学者则是采用了“正面推导”的方法,即根据证据去找结论,最后也得到各自不同的结论。他们分别将自己的结论写到了自己的著作中,比如任继愈的《中国佛教史》、汤用彤的《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等等。

但是,这都是几十年以前的学术争论,现在的学术界又出现了较为统一的说法,即认为一卷的经典是竺佛朔所翻译的,十卷本的是他们两个人共同完成的,期间有居士弟子进行笔录,然后再由两位高僧加以润色,最终形成了我们见到的文本。当然,具体的论述过程是极其冗长而且繁琐的,就不在本文详细地复述了。总而言之,“般若类”最先是由谁翻译这个问题,引发了“汉传大乘最早的宗师是谁”这个问题,而后便引发了千年以来的大讨论,至今一直没有确切的答案。

从东晋时期的道安,再到梁朝的慧皎,而后是唐代的智昇,再到近代以来的学术思潮,每一代的诸位学者大德都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但其中的症结在于竺佛朔尊者实在是消失得过于离奇,以致于人们无法找到有关他的任何生平故事,甚至连野史传说都没有。但偏偏这样一个人又站在了佛教历史重要的节点上,千年以来围绕他的争论便由此不断,这既是高僧大德对于僧史的负责,也是学术界缜密细致的本能使然。

当然了,刨根问底是学术界的学者们的事情,对于我们这些芸芸众生来说,只要记住竺佛朔尊者的贡献就够了。正是晚年不知所踪的他,将般若学的梵文经典带到了中土,奠定了中国佛教般若学的基础,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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