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长宁/文图
内蒙旅友约定来宁游玄武湖，我便在他到来之前打了个前站。
玄武门
中央路中段的玄武门，是清末凿明城墙开辟的三拱门。要知道玄武湖曾是“水拍城墙”的通江“悬湖”，荷花依墙傍水。南梁末期发生的“侯景之乱”就是利用了这个地形特点，叛军掘开其十里长堤，使得大水倒灌京城，临湖的台城先破，梁武帝被囚，不久饿毙。
台城
现时游人很少注意到玄武湖历史上形态的巨大变迁，也难以体会到这一处水面与建都于南京的王朝安危相关，而今它的模样最终是在明代定型的。我从玄武门前的游客服务处咨询得知：明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时，为防止重演“侯景决湖灌城”事件，筑城时特意将玄武湖的西南角包入城墙之内，务使其水位绝对低于皇城。玄武湖也因此缩小到只有大约一千年前六朝时的四分之一，从此湖水不再与长江相通。
晴天丽日，水面有许多游船。
玄武湖游人如织，尤其是湖边码头乘快艇、租电动船都得排队久等，我便登上客满即开的舫船。听船上导游程式化的景区介绍：玄武湖六朝时是最大的皇家园林，现在是这一地区最大的城市园林，占地502公顷，水面378公顷……导游接下来的讲解与码头上榜文的介绍基本一致：玄武湖是长江与钟山之间的天然湖泊，早在人类出现以前就已形成，古称“桑泊”，秦始皇灭楚后改为“秣陵湖”。“赤壁之战”后第三年，东吴孙权的政治中心从镇江迁至南京，为建“绿州宫苑”引江水入此湖，湖名称“后湖”或“北湖”。南朝刘宋时曾两次发现该湖中疑似扬子鳄的“黑龙”出现，“玄武湖”由此得名……
园内绿雕
在芳桥附近的码头我登岸赶去梁州，岂料一年一度的菊花展已告之延期举行，内蒙旅友下周抵宁正好赶上开展。我按手机定位找到梁州东北处的揽胜楼，其楼下河岸便是六朝时期的水兵阅武台遗址。据史书所记，自东吴、东晋接连将玄武湖作为水军训练基地后，南朝的宋、齐、梁、陈也相继在该湖演练水师。陈朝太守十一年（579年）八月的一天，500艘战船在玄武湖变换各种阵形进行盛大“兵誓”，最后驶入长江耀武。有诗为证：“五百楼船十万兵，登高阅武阵云生。”然而不到十年，隋朝晋王杨广挥师南下，隔江犹唱《玉树后庭花》的陈后主见城被攻破，慌忙拽着宠妃张丽华藏匿于胭脂井中。至夜，其双双被隋兵所俘后押送长安“巡游示众”……
梁州、樱州、菱州等湖岛满是游客，我乘上园区观光车选择走“冷线”游览，按图索骥找到了离解放门咫尺之近的武庙闸，其古闸水道最早可追溯到三国东吴时期，吴后主孙皓引玄武湖水进宫的遗址犹存。到了明初，朝廷为控制城内河道水位，设置了水关、涵闸、涵洞二十多处，其中武庙闸最富传奇色彩——明建文四年（1402年）六月，燕王朱棣率“靖难之师”攻破南京，相传建文帝纵火焚烧皇宫后，趁乱由此隧道逃出，从此下落不明，成为迄今人们津津乐道的历史疑案。
玄武门水文化历史文化展馆外观
在与武庙闸一墙之隔的玄武门水文化历史文化展馆，我了解到北宋熙宁七年（1074年），王安石任江宁（今南京）府尹时，奏请“泄湖造田”的主张获得宋神宗允准执行后，玄武湖消失了二百多年。至元朝大德五年（1301年），朝廷征集数以万计的民工对玄武湖大规模疏浚，使之与长江及秦淮河相通，发挥其排水和蓄水功能。
该馆陈列的资料和实物显示，玄武湖两千多年来，除了曾作为六朝历代皇家园林、水军演练场之外，还在明代二百五十多年中成为高度机密处所——王朝中央档案黄册的存放地。建库初期，明王朝动用大批军队对玄武湖各岛上居民实行强拆强迁，当地渔民只被允许每年在冬季，按指定时间到指定湖区打鱼两次，每次期限仅为五天。朝廷严禁湖民采摘湖内生长的茭、菱、藕、茨之类的物产，甚至不允许周边居民饮用这里的湖水。
玄武湖诺那塔
明王朝明文规定，除了在该湖黄册库工作的官员和库工，其他任何官吏未经批准一概不许入内。弘治二年（1489年）钦差两广公干宦官郭镛在途经南京时，为领略玄武湖的湖光水色，率随从二十余人擅自驾舟闯入该湖黄册库禁区。他被朝廷监察御史们联名弹劾，挨了皇帝朱祐樘好一顿臭骂，最终丢了乌纱帽。
明代档案研究专家韦庆远先生在他的书中写道：当年清廷亲王多铎率兵逼近南京时，南明弘光朝廷的军队竟用黄册垒筑工事并浇上水，以防清军火箭。甚至有军士用黄册制成铠甲，或当做点火原料，以及作城墙、隘口的填充物。黄册库因此名存实亡，百万黄册丧失殆尽。玄武湖也目睹了王朝更替的新一幕场景：1645年5月14日，弘光朝廷迫于清军强势不战而降。
南京站前广场附近的音乐喷泉
薄暮中，我沿着湖岸明城墙出太平门，仰望覆舟山上三藏塔感受寂静。北面的红山、幕府山此时被夕阳映亮，凸显出南京车站宏伟壮观的身姿，与环抱她的整个城市日新月异的现代化建设相得益彰，其湖光山色愈发美丽动人。如今的玄武湖，不仅是调节南京城内河道的重要水利枢纽，而且也是此一地区不可或缺的自然隔离净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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