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皓《江梅引》赏析之三

诗文赏析

洪皓《江梅引》赏析之三

文/夏天 墨吟

第三首《怜落梅》

重闺佳丽最怜梅，牖【1】春开，学妆来。争粉翻光何遽【2】落妆台。笑坐雕鞍歌古曲，【3】催玉柱，金卮满，【4】劝阿谁？

贪为结子藏暗蕊，敛蛾眉【5】，隔千里。旧时绮罗【6】，已零散，沈谢双飞【7】。不见娇姿，真悔著单衣。【8】若作和羹【9】休讶晚，坠烟雨，任春风，片片吹。

这一首以一个闺阁女子的口吻，写她对于梅花终于零落飘散的怜爱、痛惜和惆怅。

深闺中的佳人是最怜爱梅花的，春天的早晨，推开窗户，照例略施粉黛，梳妆一番。呀，梅花花瓣随风飘进窗户，落在妆台上，难道要与香粉互相辉映？那时候我们曾跨骏马驰骋原野，唱着《梅花落》歌谣；或者坐在梅树下抚琴弹奏，斟满金杯，是多么快乐啊！而今，独自一人，看梅花凋落，却向谁劝酒？

梅花暗藏花蕊只顾结子，却将花瓣飘落，佳人不禁双眉紧锁，黯然神伤。昔时一起唱歌饮酒的闺蜜，如今都已远走高飞，飘零在千里之外。再也难以寻觅梅花芳踪，不由想起远隔万里杳无音讯的好友，一丝孤寂冷清袭来，真后悔穿着单衣出门啊。还好及时采摘了梅子制成盐梅，可做和羹。凝望着烟雨茫茫，任春风吹拂，把片片落梅吹向远方吧！

在临安时，洪皓与抗战派首领张浚情谊最深。他们曾一起慷慨激昂地筹划抗金大计，对收复失地，重返中原充满信心。可是曾几何时，抗金将士被投降派打压得七零八落，死的死，散的散，眼看离亡国已经不远了。洪皓借闺阁女子怜落梅之情，所要表达的，正是对往昔峥嵘岁月的追忆，对主战派战友的倾慕，以及对他们相继遭排斥、遭冤狱的悲愤。那感觉，寂寞不堪，酸楚难当，就如同一边喝着青涩酸苦的酸梅羹，一边看着梅花片片飘落，怎一个愁字了得。

当然，洪皓没有完全绝望，他期待春风能将片片落梅吹向安全的地方，聚合起来，再一次向金兵发起猛攻，“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注释

【1】牖（yǒu）：窗户。

【2】何遽（jù）：反问句，即“怎么就”。

【3】笑坐雕鞍歌古曲：语出唐·李白《襄阳歌》：“千金骏马换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古曲，指乐府《梅花落》曲。

【4】催玉柱，金卮（zhī）满：语出南朝·陈·江总《梅花落》：“满酌金卮催玉柱，落梅树下宜歌舞。”玉柱，玉制的弦柱，代指琴、瑟、筝等乐器。金卮，古代一种酒器。

【5】敛蛾眉：语出南朝·梁·萧纲《梅花赋》：“春风吹梅畏落尽，贱妾为此敛蛾眉。”

【6】绮罗：华贵的丝质衣服。此处借指闺蜜。

【7】沈谢双飞：语出唐·白居易《忆杭州梅花因叙旧游寄萧协律》诗：“薛刘相次埋新垅，沈谢双飞出故乡。歌伴酒侣零散尽，唯残头白老萧郎。”薛刘二客、沈谢二妓，皆当时歌酒之侣。

【8】不见娇姿，真悔著单衣：语出北周·庾信《梅花》：“树动悬冰落，枝高出于寒。早知觅不见，真悔著衣单。”

【9】和羹：古人做羹用梅子作酸的调味品。典出《尚书·说命》：“若作和羹，尔惟盐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