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慷慨夏完淳

历史故事新编-51

悲歌慷慨夏完淳

文/墨吟 夏天

公元1645年秋，松江府华亭县夏家正在举行一场婚礼。鞭炮声和着清兵入侵江南的炮火声，使这场婚礼平添了浓浓的悲壮色彩。

新郎是夏家独生子夏完淳，年方十四岁。新娘是嘉定才女钱秦篆，比新郎小一岁。那个时候婚姻由父母做主，也没有法定结婚年龄，说结婚就结婚了。

父亲夏允彝曾带着夏完淳去拜访过亲家，准岳父早就听说这个未来的女婿才智过人，七岁便能诗文，而且志向远大，一见之下果然学识不凡，心里自是欢喜不已。临别时，夏完淳走过钱秦篆的闺房，透过纱窗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比自己略矮的身影。后来又回头望了一下，只见钱小姐探出半个头对他嫣然一笑，让他怦然心动。

屈指算来，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如今洞房花烛，要结为夫妻了。夏完淳想，这一回可以仔细看一看钱小姐的花容月貌了。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对拜，终于进入洞房。夏完淳揭开新娘的红盖头，看到的是一张充满稚气的脸，娇羞中透着妩媚，就像自己的妹妹一般。

夏完淳说：“我们不称娘子相公，我就叫你篆妹，可好？”

钱秦篆说：“好呀，那我就叫你端哥。”

夏完淳笑了起来：“啊，你连我的乳名也知道呀？”

钱秦篆说：“我还读过你的诗文呢，写得真好。母亲一再嘱咐我，从今以后，我要好好侍奉你，一起白头到老。”

夏完淳说：“应该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钱秦篆说：“我听你的。”

夏完淳说：“不过，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会太久。你看，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自尽，清兵一直打到江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说什么'留发不留头’，作为大明子民，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钱秦篆心里一震：“端哥，大明看来气数已尽，凭你一人，难道能起死回生？”

夏完淳说：“我已立下报国志，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我很快就要追随父亲和恩师，起兵抗清复明。”

钱秦篆一下子扑在夏完淳怀里：“端哥，我不让你走！”

他们相拥而泣，度过了洞房花烛夜……

新婚三个月后，夏完淳跟从父亲夏允彝和恩师陈子龙起义，准备举兵攻打苏州，进而攻打杭州和南京。但是在进攻苏州时就惨遭失利，几乎全军覆没，夏允彝含恨投水自尽。

夏完淳决心继承父亲遗志，与恩师陈子龙投奔吴易“白头军”，继续与清兵血战。白头军开始也打了一些胜仗，但最后还是被清兵残酷镇压了，陈子龙亦投水追随夏允彝而去。

就这样，夏完淳坚持斗争了两年。他受鲁王封为中书舍人，准备东山再起。临行前，他回家探望慈母（正房）和生母（偏房），妻子已有身孕，也令他牵肠挂肚。不料清兵早已在他家周围设下埋伏，守株待兔。夏完淳不幸被捕，押解南京受审。

在南京监狱，夏完淳度过了人生最后八十天。

一开始，清廷知道夏完淳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特别是他所作诗词，早已闻名遐迩，因此极力想劝其归降，以此收买民心。降将洪承畴受命亲自讯问夏完淳。

洪承畴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显然是受了蟊贼蛊惑，居然起兵叛逆，岂非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现在归顺朝廷还来得及，我保证你封官加爵，决不食言。”

夏完淳挺立不跪，故意发问：“上面的这位老爷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力给我封官加爵呀？”

洪承畴的随员喝道：“此乃堂堂洪大人，你难道不闻大名？”

夏完淳冷笑一声，讥讽道：“洪承畴先生抗清复明，战死沙场已经很久了，天下谁人不晓？曾记得天子亲临御祭，泪满龙颜，大臣们无不垂泪呜咽。怎么现在又冒出一个洪承畴？莫不是冒名顶替，想侮辱洪先生的忠魂吧！”

洪承畴被夏完淳说的满面通红，羞愧难当，继而恼羞成怒，决定上表清廷，处以极刑。

公元1647年9月9日，夏完淳就义于南京西市，时年十六岁。

夏完淳最牵挂的人，就是慈母、生母和爱妻。在狱中他写下著名的《狱中上母书》，文中除了表达因忠孝不能两全，对慈母、生母的养育、教化之恩无以为报的深深歉意之外，更多则是表述他为报国而甘愿赴死的气节。他说：

人生孰无死？贵得死所耳。

父得为忠臣，子得为孝子。

含笑归太虚，了我分内事。

大道本无生，视身若敝屣。

但为气所激，缘悟天人理。

这和文天祥说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同一个意思。

其实，夏完淳之抗清复明，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在《续幸存录》中说：“南都之政，幅员愈小，则官愈大，群县愈少，则官愈大，财赋愈贫，则官愈富。斯之谓三反，三反之政，乌呼不亡？”正是贪污腐败断送了明王朝啊！

可见，夏完淳是抱定必死的决心去实践他的诺言，表明其浩气长存，以警醒世人。

临刑前，他写下《卜算子·断肠》，给他的爱妻钱秦篆：

秋色到空闺，夜扫梧桐叶。谁料同心结不成，翻就相思结。

十二玉阑干，风动灯明灭。立尽黄昏泪几行，一片鸦啼月。

这首词是作者设想新婚离别的妻子孤苦伶仃的情景：秋夜独守空房，内心空虚而寂寞，一会儿到庭院清扫梧桐叶，一会儿在走廊上扶着阑干反复来回走动，直至风儿把灯光吹灭。在那些相思的黄昏，只有断肠的泪水相伴。月光下乌鸦的啼鸣，更增添了阵阵悲凉。原来寄托美好向往的同心结，终于变成了永诀的相思结。

读来凄婉悲戚，令人心碎。

钱秦篆的命运正如词中设想的那样，夏完淳就义后，她即回娘家居住，亲友曾劝她改嫁，但她坚决不从。后来削发为尼，独守青灯古佛，郁郁寡欢度过了一生，终年四十五岁。

夏天墨吟论古今

夏天：少年英雄夏完淳的慷慨悲歌，今天读来依然荡气回肠。

墨吟：夏完淳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在许多人看来一定以为是愚忠。其实他的故事之感人正是在于其气节之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