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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我们对于夏、商、周的理解很简单，认为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元、明、清一样，是一个个政权的替代更迭，夏灭亡之后是商，商灭亡之后是周，但根据考古发现显示，事实远没有这么简单。
商周关系：周居然是商的邦国？
殷墟，位于河南省安阳市，是中国商朝晚期都城遗址，甲骨卜辞中又称为“商邑”、“大邑商”。作为20世纪中国考古最辉煌的成就之一，殷墟考古发掘了大量的甲骨，单是宫殿区127号坑就发现了甲骨一万余片，现在各地收藏的甲骨已达十五万片之多，几乎都是从殷墟出土的。
在众多甲骨资料中，历史学家检验了商人与非商人（不属于“商”这个民族或文化的人）之间的关系，发现“周”这个字不断出现。大量的资料帮助人们指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甲骨文中“周”这个字指的是位置偏西边的一个群体、一个民族。
根据著名甲骨学家董作宾先生的耐心编排，我们可以借由甲骨文详细的编年，知道殷墟的材料最早从商朝武丁(?-公元前1192年)开始，而在历史学家罗振玉和王国维校正之后的《史记·殷本纪》世系表中，一共列出了十八位商先王庙号，武丁是成汤算来的第十二个，从武丁之后，一直到纣王结束，商灭亡，至少还有两百年的时间。换句话说，甲骨资料显示，周人和商人至少有两百年的时间是重叠的。
当时的实际情况应该是，商王朝是一个复合制的国家，在它的统治中心周围存在着许多由不同部族构成的小的诸侯邦国，周就是其中之一。包括周在内，这些邦国和商之间是一种松散的政治联系，商王朝对它们没有绝对的统属关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商和周会有两百余年的重叠时间。
夏商关系：两个朝代为何同时并存？
那么再向前推，夏、商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著名史学家徐旭生先生曾详细考察了相关资料，推测夏朝遗迹最有可能存在于河南西部。1959年，徐旭生筹划了一个大型的豫西考古，后来成果惊人，挖出了极为重要的偃师二里头遗址，其中挖出了夯土宫墙遗址、大量文物，还挖出了到目前为主在中国古史研究中最早的金属遗留物。
偃师二里头遗址
偃师这个地方，在古史地理资料中有过一个“西亳”，根据文献记载，商汤灭掉夏之后，建立的第一个都城就是亳，而且通过进一步的考古发掘，人们发现压在二里头文化上面的地层还有类似商朝中期文化的痕迹，也就是说，整个偃师二里头遗址，在时间和文化上是连续的。基于这样的事实，徐旭生断定偃师二里头是商文明的一部分，而非夏朝的。
但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事情发生了反转，越来越多的考古学家认定徐旭生最开始的推测是正确的，偃师二里头遗址就是夏朝文明的一部分，不过有了这样的推断，就出现了两个问题。
第一，如何解释整个二里头遗址没有出现明显断裂的情况。如果这个遗址属于夏朝文明，那么在商朝替代夏朝的过程中，整个遗址不应该出现剧烈变动的迹象吗？第二，如何解释“西亳”这个名称，“亳”不是商朝的第一个都城吗？
解决第一个问题，就在于我们如何重新看待夏商二者之间的关系。当时徐旭生先生判断偃师二里头各层遗址同属于商文明的理由是遗址从底层一路向上没有出现剧烈变动，但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角度去理解这种情况：之所以没有出现剧烈变动，是因为从夏朝到商朝，至少对偃师这个地方，并没有造成巨大的冲击和影响。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偃师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夏人的基地，而后来夏朝被商所灭，并不意味着一个外来民族压在了偃师这块基地上。此地的夏文明还是按照原有的形式发展，夏文华也并没有消亡。
有了这样的理解，我们也可以解释“西亳”的真正含义——“亳的西方”。当时商人的都城“亳”实际上在偃师二里头遗址的东方，因此从商人的角度来看，夏人所建立的这个基地就在他们的西面，故而称之为“西亳”。
杨照先生
按照历史学家杨照先生在其著作《讲给大家的中国历史》中的说法，现在越来越多的考古学家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大约在公元前18世纪，原有的共主架构有了巨大改变，由商人代替夏人作为共主，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基地——亳，然而，夏人并没有因为商人获得共主地位而被完全消灭，他们在原来的地方继续自己的文明和生活。商人也始终意识到，在他们势力范围的西方，有一支强大的旧有民族，于是商人就以亳为参照，将夏人的旧都所在地称为西亳”。
因此，夏商周三者之间的关系或许并非简单的前后接续，正如历史学家张光直先生在他的著作《中国青铜时代》中所说的那样，“夏商周三代的关系，不仅是前仆后继的朝代继承关系，而且一直是同时的列国之间的关系。从全华北的形势来看，后者是三国之间的主要关系，而朝代的更替只代表三国之间势力强弱的浮沉而已”。
参考文献：
[1]杨照.讲给大家的中国历史——中国是怎么出现的[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9:128-134.
[2]卜宪群.中国通史——从中华先祖到春秋战国[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6:168.
[3]张光直.中国青铜时代[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
[4]沈长云.华夏族、周族起源与石峁遗址的发现和探究[J].历史研究,2018(2):1-17.
撰文 | 观乎文化
编辑 | 马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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