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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的秦淑兰,是二十七军民运部部长晨钟的大女儿。
晨钟,山东蓬莱人,抗战之前加入中共地下党,因一直从事敌工和民运工作,所以极少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
晨钟原本姓秦,一次单独执行秘密任务时,想起唐代李咸用的《山中》名句“晨钟暮鼓”,可以提醒自己时时处处警觉醒悟,于是又起了一个化名晨钟。
1950年5月26日下午,上海正式解放的前一天,晨钟以华东局上海军管会军事联络部部长的身份,与早已秘密和中共地下党取得联系的国民党上海代理市长兼工部局局长赵祖康紧急会晤,除了财政局辞职的两人之外,顺利接收了原旧政府中的十二万名职员。
秦淑兰是晨钟四个儿女中的大女儿。1939年胶东抗日形势恶化后,晨钟密信自己的岳父,将5岁的秦淑兰接到了上海生活。
上海彻底解放后,15岁的秦淑兰找到了父母,当即参加了二十七军文工团。
长相漂亮又诗词歌舞兼备的秦淑兰,一进文工团便引起了有文化的逄世其的注意,只是他不知道秦淑兰的父亲,竟是大名鼎鼎的晨钟部长。
逄世其身边紧挨着的慕彦夫,虽然不过20岁,但年龄不大却长在辈分上,其族侄是秦淑兰的表哥,所以常开玩笑让秦淑兰喊他叔叔。
知道逄世其喜欢秦淑兰后,慕彦夫私下也逼着逄世其喊他叔叔,否则就吓唬说,他要从中使绊子。弄得逄世其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慕彦夫(右)与大哥幕湘(中)、二姐幕列尔
慕彦夫生性开朗,见车厢里的人昏昏入睡,不禁朗诵起了《凉州词》的 名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逄世其也知道这是一首边塞诗,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轻轻捅了一下慕彦夫。
没想到慕彦夫不加理会,更来了兴致,索性解释起了《凉州词》的寓意。
说这次出国作战是为了朝鲜人民,是为了新中国,他既不想马革裹尸,也没有准备活着回来。
听了慕彦夫的一番解释,逄世其看到秦淑兰眼圈红红的,于是又捅了慕彦夫一下。
可慕彦夫正在兴头上,张口又来了一段: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车厢里顿时活跃起来。巴木兰让秦淑兰代表女兵也来一段。
秦淑兰推辞了一会儿,起身地唱起了苏联卫国战争歌曲《小路》。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他在冒着枪林弹雨的危险,誓死将我心中挂牵,
我要变成一只伶俐的小鸟,立刻飞到爱人的身边。
听着这优美而深沉的旋律,巴木兰和女兵们也跟着哼唱起来。
在这大雪纷纷飞舞的早晨,战斗还在残酷地进行。
我要勇敢地为他包扎伤口,从那炮火中救他出来。
等女兵们唱完了《小路》,逄世其用苏式手风琴伴奏,带着大家又唱起了雄壮有力的《共青团员之歌》。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这胜过正式演出的歌声与琴声,透过唯一的瞭望口飞出了闷罐车厢。
而车厢的外面,不知何时已是大雪飘飘了。
出国前的宋时轮
11月7日下午,宋时轮带领的军列一路超过了20军,停在了通化的鸭园火车站,并紧急设立了9兵团过江指挥部。
民国时期的鸭园,叫鸭子圈。因放木排的把头发现穿越铁路的桥洞有一处水湾,吸引了成群的野鸭而得名。东北解放后,这才改名叫鸭园。
可此时的鸭园,已经没有了野鸭朝起暮归的景象,却是一片冰封的世界了。
宋时轮下车伊始,接连朝20军下了两道命令。
当天夜里,59师、58师、60师、89师连夜乘火车过江,直接去江界。
所有部队从通化开始,一律轻装。
下完命令后,已经饿了一路的宋时轮,这才和秘书、参谋们吃起饭来。
而周茂峰所在的9兵团电区队,从队长夏继明到班长到战士,却都没有吃饭的心思。
因为昨天夜里,电区队在车厢里丢了一名摇机员,周茂峰就是亲眼目睹者。
18岁的周茂峰,15岁参加华东野战军,16岁华东通信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9兵团司令部,又随部队参加了渡江战役和上海战役。这在电区队,也颇有些资历了。
11月4日离开山东时,周茂峰和兵团部所有的人一样,连江南的薄棉装也没有换上。
当时,兵团机关只传达了两点,上级指示去中朝边界保卫祖国的北大门,棉装暂时不发。
因为南方的薄棉衣在东北不顶用,需要的东西到了东北再发。所以,包括宋时轮和陶勇在内,身上除了衬衣衬裤,就是春秋季节的衣装。
可到了沈阳,除了宋时轮和陶勇,每人只换上了半套棉装,周茂峰也只领到了一条马裤式样的棉裤。
由于沈阳的天气已经结冰了,于是大家有了一些怨言,兵团前指赶紧传达指示说,出国之前一律补齐冬季装备。
离开沈阳的11月6日夜里,闷罐车厢里更冷了。
周茂峰用被子裹着肩膀,瑟缩在车板上的麦秸草上,想让自己快点睡着,好一时忘了寒冷。
这时候,有人到车门边的尿桶小便。哗哗的声音,引来了旁边人的反感:
“不能打开车门尿在外边吗?哗哗的烦死人了!”
后来,一个人拉开车门小便,而猛然卷进来的寒风,立马驱散了周茂峰的睡意。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一名比周茂峰还年轻的摇机员起来小便。
可因为用力过猛车门大开,加上门边地板上已有尿液结了冰,于是一声惊叫,滑出了车厢。
周茂峰和摇机班长几乎同时起身,但为时已晚,只能大呼小叫了一阵子作罢。
可没想到吃饭的时候,披着两条麻袋的摇机员却回来了。
原来,摇机员掉出车厢后,由于积雪较厚身体没有大碍,起身追赶了不一会儿,就遇见了警卫铁路的岗哨。
附近小站的军代表问明情况后,见摇机员冻得直哆嗦,于是找来两条麻袋,上身披一条下身围一条,又搭火车将他送了上来。
电区队队长夏继明问摇机员:“你是怎么追上部队的啊?”
冻得已经流泪的摇机员说:“队长,我说什么也不能掉队哪!”
摇机员的归队,让夏继明和摇机班长一颗石头落地。许多人把这当做了笑谈,但周茂峰的心里却有了一个不好的预兆。
部队何尝不像摇机员一样,从还不算冷的山东,一头跌进了冰雪里。
眼看就要出国了,兵团前指的冬装每人都只有半身,那么基层部队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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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未央:抗战流亡学生子弟,志愿军烈士后人,非虚构领域作家;代表作《踏不灭的薪火》,国家图书馆收藏;《铁血长津湖》的有声版,在喜马拉雅开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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