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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古老的谜团——悟解海德格尔存在思想(三)


存在与时间的奥秘


走在生老病死的路上


我们从神秘的存在而来,途经时间的王国,复归神秘的存在而去。


存在的真理于时间中展开,时间中的一切归属于存在。


两千年来的西方哲学,始终围绕有形或无形的存在者做文章,长久任那真正的存在失落于被误解和遗忘的状态。




海德格尔的哲学就是要唤醒对存在之维的记忆,让在时间中苦心经营烦恼人生的终有一死者,找到永恒的家园和归宿。


作为一种面向事情本身的努力,海德格尔尝试通过1927年出版的《存在与时间》解决三大问题。


首先,要源始性地描述人是如何与存在之域相感通,而显现出自身、他者和世界的。


其次,也需要进一步说明人是如何迷失于存在者维度,也就是时间性的事物,反而以非源始性的方式,解释一切并引导自身的。


最后,还应该提供帮助人解脱迷惑,争取本真生活的可能性道路。


未完成的经典


由于存在莫可名状,不能像存在者那样被感官和智识把握,所以无法直接地去正面阐释它。


那么,我们只能通过解释存在对于人的意义,来间接地、侧面性地通达它。


唯有人这种存在者,才能够领会自身的存在意义,而其他类型存在者的存在意义也需要由人来揭示。


为了突出人的与众不同,海德格尔专门命名其为“此在”,并且认为追问存在问题,不过就是对此在本身所包含的存在倾向刨根问底罢了。


一切存在论必须建立在此在这个基础之上。那么,描述此在如何领会和揭示存在的学问,必然构成一种元存在论,或者叫“基础存在论”。


建立这种基础存在论正是海德格尔提出的澄清存在问题的第一大任务。与此相应,《存在与时间》第一部的主题就是要进行此在的存在论分析。


第一部的第一篇名为“准备性的此在基础分析”。其目的是要对此在的基础结构进行剖析。也就是研究在平均的日常状态中,此在如何在此。


接下来的第二篇叫作“此在与时间性”。其目的是要探讨此在的生存论特性。此在只能通过时间性的生存去拓展存在的可能性。


按照导论中给出的写作大纲,计划中的第三篇名为“时间与存在”。但是这部分并没有完成。海德格尔后来解释说是因为感觉论证不充分,并庆幸各种外在情况妨碍了这一部分的发表。


大纲中第二部分计划开展的另一大任务,是要依时间状态问题为指导线索,分三篇内容来解构存在论历史。但是却一直没有写出。


如此看来,这部名著只完成了原计划内容的大约三分之一。学术界一般认为,海德格尔不再补续《存在与时间》,是因为思想发生了变化,从前期渐渐转向了后期。


神秘性词语


如果用存在来代表貌似空无的本源维度,而用时间去代表显示万有的现象维度,存在与时间就容易被分裂为无和有,或者本源和现象的二元对立了。


但是,在《存在与时间》的导论中,海德格尔就已隐蔽地批判了康德那种在本体与现象之间划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的做法。




康德认为,现象源于物自体对感官的刺激,但是物自体本身却是无法认知的。也就是说,作为本体的物自体与现象截然不同,二元对立。


海德格尔所探寻的存在,却并不是这样的物自体。存在并不是现象背后的另一个东西。存在与现象实质上意味着同一个东西,只不过由于心识的狭隘,才把那同一者领会成两种事物了。


如果按照佛家的方式,把现象标示为“色”,把存在理解为“空”,那么,现象与存在就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同一性关系了。


执迷于色是一种“见山只是山”的常识,将色还原为空是一种“见山不是山”的玄思,将空与色同一则是“见山还是山”的玄之又玄。


然而,诸如空与色、无与有、本体与现象、存在与存在者之类沾染了分别识的相对性概念,毕竟容易造成以偏概全的边见。


为了跳脱二元思维制造的藩篱,进入不二境界,佛家又以“真如”之类神秘的词语来别立众妙之门,就像道家以“道”为众妙之门一样。


当海德格尔受困于“存在”这个早已被滥用的术语之局限性和歧义性时,他便转而去另寻某个能合色空不二、有无同根等妙义于一身的神秘性词语了。


真如、道与本有


在1938年完成的《哲学论稿》中,海德格尔就已用“本有”一词取代了“存在”的核心地位。该书第255节“本有中的转向”的第一个脚注中,海德格尔写道:“在这里,本有乃着眼于人类而被看待的,而此人类乃根据本有而被规定为此在。”


在1957年的演讲《同一律》中,海德格尔指出:“本有使人与存在归本于它们的根本的共同中。”


在1962年的演讲《时间与存在》中,海德格尔又说:“规定存在与时间两者入于其本己之中即入于其共属一体之中的那个东西,我们称之为本有。”


不难看出,本有是从人类的角度而强命其名的,而这个神秘的本有至少意味着三种维度的共属一体的同一性。首先是离形去知、貌似空无的存在维度,其次是拥有人之感觉与心思的此在维度,然后是感通成象、显现万有的时间维度。


如果用东方的思维来类比,存在之维可以对应真空或无极,此在之维可以对应心识或人极,时间之维可以对应妙有或太极。


佛家合真空、心识、妙有之同一性,共属于真如;道家合无极、人极、太极之同一性,共属于道;海德格尔合存在、此在、时间之同一性,共属于本有。


由于这种深刻的互通性,我们就不难理解海德格尔对老庄著作和铃木大拙禅学,甚至整个东方文化的赞赏和向往之情了。


存在思想的内部性转向


那么,当海德格尔思想的核心术语从“存在”变成“本有”之后,是否意味着某种根本性的转向呢?


在《哲学论稿》第42节“从《存在与时间》到‘本有’”中,海德格尔写道:“在这条‘道路’上——如果跌倒和爬起可以被叫作‘道路’的话——始终要追问这同一个关于‘存在之意义’的问题,而且只是追问这个问题。而且因此,追问的立足点总是各不相同的。”


在这本书中,海德格尔对本有所作的最精简的定义便是“存在之本质现身”。本有被他看成一种源自存在,经由心识,现于时空的动态发生过程。




我们不难看出,尽管海德格尔使用的核心术语从“存在”变成了“本有”,但这只是其存在思想的一种内部性转向。


海德格尔甚至常常将本有等同于存在本身。虽然本有代表着存在、人和时间的共属一体,但是人和时间却并非能与存在真正并立的事物,存在根本上是独一无二的唯一。


所以,在《时间与存在》中,海德格尔强调:“本有不是包罗万象的可以把存在与时间纳入其中的最高概念。逻辑规则关系在这里说明不了什么。”


海德格尔特别反对那种“试图把自相矛盾、从而分崩离析的东西共同编排在一个无所不包的统一体中”的辩证法。在他看来,简单地把一切事物纳入某种大全性的统一体的做法,绝非哲学的真正出路,而是思想对实情和矛盾的逃避。


本有绝非已完成的僵化的东西,而是感而遂通的不断生成。它实质上并不比存在和时空更早更大更多,就像真如也不比真空和妙有更早更大更多,同样道也不比无极和太极更早更大更多。它们只是从不同的方面命名着同一个“神秘”。


之所以选择本有、真如与道作为核心概念,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智慧需要,它们能开启更全面、动态、中道地看待世界与人生之实情的众妙之门。


难怪海德格尔在对《同一律》的一条手写边注中强调,现在要严格地根据本有来思考“本真地”这个词。因为执着于存在、此在与时间中的任何一维,都将偏离中道,迷失于狭隘的边见。



两个古老的谜团


存在与存在者的区分


我们从哪里来,向哪里去,我们是谁?这种追问总把我们引向另一个同样古老的谜团:何物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永是自身?


不约而同地,人们开始推想某种根本性的东西。它生成一切,收回一切,规定一切。这到底是什么呢?


然而,这偏偏不是“什么”。一旦用“什么”来规定它,我们也就错失了它本身。


在海德格尔看来,任何可以用“什么”来指称的东西,都意味着存在者;而根本性的东西,却什么也不是,我们甚至不该称其为“东西”。



这个什么也不是,实际上无法被命名的所谓东西,被海德格尔强行标示为与“存在者”相对照的“存在”。


存在,乃一个充满争议的译名。其所对应的德语原词,首要的含义应为名词化的“是”。因此,有人把它译成“本是”,同时用“是者”来代替“存在者”。


我们不难看出,存在者意味着已经是“什么”的现象事物,而存在意味着可能是“一切”的神秘本源。


神秘之名


然而,假如没有我们心识的分辨,何来本源与现象的二分?倘若能从神秘的存在本身出发,又岂有本源与现象之分别?


于是,力图摆脱西方哲学思维束缚的后期海德格尔,尝试使用“本有”一词来代替“存在”的核心地位。


存在原本处于空寂般的状态,却能经由心识展现出一切存在者。这种隐匿着显明的本质现身,就意味着本有之过程。


佛家则把这种真空而妙有的缘起发生,理解为真如的化现。儒家亦把这种无极而太极的感而遂通,视作道之运行


根本上来说,存在、一切与本有,真空、妙有与真如,无极、太极与道,乃至道与真如及本有,实质上都意指同一个无名的“神秘”。只不过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罢了。



由于根本之“神秘”的唯一性,我辈只能从其来,向之去,始终归属于它。然而,却又不识神秘真面目,只缘身在神秘中!


“此在”与我执


心识因为天然的有限性,不可避免地用感官和心智对存在进行分辨和切割。由切割而来的一切物质性或观念性的存在者,自然代表不了存在本身。


心灵却容易沉迷于存在者的维度,企图在存在者中寻找永恒的第一性。结果,找到的自然只能是经过切割的残缺的“假一”。执假忘真,就难免会信念破灭、精神无根。


佛家把这种惯于去分辨的心识称为“我执”;儒家将其归入“人极”;海德格尔则以“此在”来为之命名。其实说的都是我们自己。


神秘的存在,把我们抛投于各不相同的“此”,或者说通过一个个“此”本质现身。


而我们作为被抛的此在,不同程度地领会存在之天命赋予的有限性与可能性,选择性地开展人生在世的实际性。


这种不断筹划并超出自身的特性,被海德格尔标示为“生存”。在他看来,只有人才能生存,而其他存在者仅仅是自然地或本能地存在着。


后期海德格尔喜欢“此—在”(又译“此之在”)的写法,就是为了同时表达人绽出地生存在此,而又内立地归属存在的双重状态。


从人类之维来看,生存是一种超越自身的“绽出”。从神秘之维来讲,却又是一种存在之中的“内立”。这种内立便意味着立人极。


立人极与行中道


王阳明有云:“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如此说来,立人极方知无极与太极。


然而,佛家却认为人法两空,世间一切不过是因缘和合,无独立自性。如此说来,立人极倒是一种我执。


人介乎存在与存在者之间。执着存在者而遗忘存在,将沉沦于充满烦忧的非本真状态;耽迷存在之境界而不顾存在者,则有碍人生在世的生存发展。


只要还活着,我们既不能变成非我之物,也不能消失于无我之境。一旦被抛在此,此在就不得不从自身的有限性出发,承担起生存的责任来。



在终有一死前,人类毕竟无世可出,只能在立人极与去我执之间努力把握一种中道。


儒道佛文化的互融,已代表一种追求中道的尝试。东西方文化的贯通,同样需要追求中道的探寻。


我们是谁


我们始终归属于存在之无名,却又总是留恋着有名的存在者。


我们倚赖存在者获得人间的身份,却又在种种身份中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我们忙忙碌碌,筹划着自我更新,却无法把握存在赋予的天命。既不能安于自己的有限性,又不能充盈独特的可能性。


我们是谁?我们是终身栖于大道,却为来路与前途烦恼的人。


谁是我们?那些从无名来向无名去,却为名字和身份而操心的人。


但我们还可能是谁呢?一个用心倾听天命,不执着有名或无名,努力追求诗意安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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