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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生产队的那些事儿

我们村有三个生产队,一队社员多住村东,叫“东队”;三队社员多住村西,叫“西队”。二队社员多住村中,队部也在村子的正中心。我家在二队,因为后盖的房子,所以一直住在村边。

我们队的队部是个大院套,正房五间装农具杂物,东厢房四间是粮仓,西厢房六间是马号马棚。这院子本是张瞎子的住宅,张瞎子虽是个地主,但从他来到这里开荒种地,一直到土改解放却依然住着草房,而作为二百多口人的生产队部,从拉马入社直到分田到户也没有丝毫地改变,直到八十年代把它扒掉盖起了新房。

生产队是当时最小的基层组织,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小干部,各负其责。从生产到分配,也算按部就班,一丝不乱。

一、班子:生产队的领导机构叫“队委会”,有队长一名,副队长一名,妇女队长一名(后来又加了个政治队长,不久撤销)、会计员一名,出纳员一名,保管员一名,车马组长一名,打头的一名,记工员一名。这些人都享受工分补贴,从300--500分不等。

队长负责全面,副队长负责生产,会计负责账目,出纳员负责钱粮,保管员负责仓库,车马组长负责车马——车马单独干活,须有专人带领;打头的掌握出工收工时间——铲地割地,他干到哪大伙跟到哪;记工员负责记工——社员都有自己的工分手册,每月跟记工员核对一次。

领导班子成员,由全体(四类分子除外)社员一年一次海选产生。不过,我们队的老队长德高望重,只要他愿干,队长这活儿别人就沾不上边儿。

那年,有个叫贾某成的青年想当队长,因为我俩关系较好,选举时我就投了他一票,哥哥知道后立刻把我骂了一顿,说选个好人大家跟着得利,选个孬种大家跟着吃亏。其实这事儿人人都懂,只是小孩子缺少责任心,谁给几句好话就跟谁跑了。最气人的是几个不着调的小青年,老拿选票闹着玩儿,你写“一只眼”他写“二瞎子”,弄得人们哭笑不得——满娘家的老二叫长生,小个儿大头,还是个阴阳眼,一睁一闭,总是睡不醒的样子。有人叫他一只眼,也有人叫他二瞎子。二瞎子懒惰窝囊,三十多岁也没娶上媳妇。

二、马号:马号是饲养员的休息室,也是生产队办公和开会的地方。一铺大炕几条板凳,没事儿的时候,社员们就聚在那里打扑克扯闲篇儿,有时家里来亲戚住不开,也可以去那儿找宿。喂马的石大爷当过二神会唱粉词儿,是南北二屯有名的歌手,《探妹》《西厢》《寡妇难》《清水河》送情郎》《十八摸》什么都会。所以,那时的马号一直是个很有人气儿的地方。特别是我,跟石大爷最好,所以不论刮风下雨,每天都要到那儿呆上一会儿。

三、车马:我们队共有十几头牛十来匹马一头骡子。牛马的饲料是谷草,外加一点儿高粱豆饼和食盐,但饲养员有时贪污,能吃到牲口嘴里的也就微乎其微了。听说关里家用苞米杆喂牛,我们那里从来不用。

我家刚下乡时用的还是花轱辘车,有两轮和四轮的。两轮的如今在影视剧中常见,而四轮的则完全消失了踪影——车身窄长,前边两个小轱辘中间有立轴,可转向,容量虽大,但沉重笨拙,一到雨季几乎寸步难行。胶轮马车出现于社教前后,平板双轮,可充气,有轴承,是当时农村主要的运输工具。

马车要有辕马,辕马不光是拉车的主力,也关乎行车的速度和安全,所以必须高大健壮性情温良,否则,使用起来很难驾驭。有一种笨手笨脚的老板子,赶牛车还凑合,一赶马车就毛了。

辕马的套具较复杂,计有夹板——车套前端的两个一尺多长的木棍,夹住马脖以便拉套;套包——用苞米叶编成的椭形圆圈,用来垫住夹板,以防磨坏马脖;鞍子——与坐骑的鞍子不同,是一块弧形木板,形似拱桥,以防“搭悠”磨坏马背;搭悠——系在两辕前边的一条皮带,搭于马背的鞍子上边抬起车辕;肚带——系在两辕中间的一根皮条,栏在马肚之下,以防车辕上扬;后鞧——系在车辕后边的一根皮带,兜住马臀,用以后退时给力。牛车套具与马车大体相同,只是把夹板换成了鞅子。鞅子是根一尺多长的人字形圆木,恰巧卡住牛岭(牛头后凸起的脊骨)。老牛皮厚,不会磨伤。

赶车要用鞭子,鞭杆是用三根毛竹拧成的麻花劲儿,下边有一长约二尺的木制鞭托儿。鞭绳由皮条编制而成,大鞭绳长约两米,小鞭绳长约一米半,末尾有一根细皮鞭梢儿,抽在牲口身上很疼,但是伤不着筋骨——赶车除了使用鞭子,还要熟悉口令:前进是“驾”,后退是“哨”,拐弯是“喔”,停止是“鱼”。如果掌握不准,牲口就会乱跑。

牛马虽是动物,但是性情却各自不同:有的暴烈,有的倔强,有的偷懒耍滑,有的吃苦耐劳。就说那头大青牛吧,高大健壮而且温顺勤快,连妇女小孩儿也能使唤。社员们都把它当做心肝宝贝,不但单槽喂养,干活儿时也舍不得鞭打一下。可惜有次赶车人口令混乱,大车跌进了路边的深沟,大青被挫断两腿成了残废。老队长说要杀掉吃肉,大伙都不同意。可是一头牲口,总不能白搭草料干养着吧?结果争论了几天还是杀了。

那天我家包了一顿牛肉饺子,哥哥吃了两个把筷子一扔说:“可怜咱的大青啊!今后怕是再也使唤不着那样的好牲口了!”母亲也跟着叹息:“唉,大青死得冤啊,但愿它来世投胎做个人吧!”

四、分红:是指生产队将一年的纯收入,根据劳动所得一次性地分配给社员,但与现代股份公司的按股分红不同,是一种简单的按劳计酬。因为农村只有秋收卖粮之后才有现钱,所以,生产队实行的都是工分制。我当过二年记工员,类似工厂的统计,即按照不同的工种,把每个社员每天应得的工分记账,按月累计,年终汇总,统一报给会计。

当时,我们队的工分情况大体是:春播10分;夏锄10分;秋收按垄计算,每垄3分;打场按天计算,每天12分。一个整劳力如果出满勤,一年大抵可挣3500—3600分。饲养员车老板等固定工,与整劳力相同。妇女小孩属于辅助劳力,挣的工分自然少些。但我们这里严格执行同工同酬,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工种和工作量相同,就挣一样的工分,没有歧视现象。

分红前要进行核算,而社员们最关心的是日值——工分报给会计后,会计根据一年的总收入,扣除生产成本和各项提留,按每天平均10分计算,得出一个劳动日所应得的现金报酬。比如,总工分是10万个,等于1万个劳动日,如果用于分红的现金是15000元,日值即为1·5元。

分红时要做出非常详细的分配方案,报到公社审批。因为干部一年一选,缺乏长远打算,为了追求当年成绩,往往虚报收入,提高日值,分光提留甚至生产资金,从而严重影响下一年的生产。不过,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群体,外界的监督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所以到了文革后期,几乎队队都是空壳儿——当时叫“空壳队”。

我们这里地处三江平原的半山区,土质肥沃,旱涝保收,平均每年日值最低2元。一个整劳力,以3500分计算,一年的收入就是700元,这在全国大概也是一流的。但孩子多劳力少的家庭,去掉吃米烧柴,还是有不少欠着三角债的。后来看过一些资料,说当年有些地方的日值不到1角。至今我也想不明白,那里的农民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听村里当兵的讲过一个笑话:有个四川兵,一天半夜钻在床底下不出来。班长问他干什么,他说他丢了一分钱。班长顺手扔了一分钱给他说“别找了,睡觉!”可他依然在找。班长说“我不是给你一分钱了吗?咋还不睡?”他说“班长,如果我把那一分找着,不就是二分了吗?”

大伙听了都笑。当时的邮票是八分钱一张,一分钱的价值可想而知。

注一:毛了,指马惊狂奔。

注二:提留,主要是公积金和公益金。公积金用于扩大生产,公益金用于改善社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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