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墨千秋画
绿水无弦万古琴
——记我的岳父齐望森先生
作者：王彦邦（河南）
疫情期间，前后写了几篇短文，都是回忆文章。本来都是过去很平淡的故事，一旦把它诉诸文字，立刻发光生热，增加温度给人不一样的感觉。一是人回忆过去感恩亲朋好友，二是对自己的精神生活也是一种升华。爱人几次让我写一篇回忆岳父的文章，因为缺少素材，常有无米之饮的感觉，所以迟迟形不成文字。
一天晚上，同学邀请小聚，喝了少量酒，看我没多酒意，小心翼翼的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稿纸递给我。说这是今天收拾屋子时找到的，那如获至宝的样子使我吃惊，我打开纸条一看——是郾城县召陵高中的专用纸——是一封信的草稿。因为夜深了，没有仔细看内容细节，我就顺便夹在枕边的书本里。
第二天早起醒来，我详细看了这张纸写的内容，钢笔蓝墨水的笔迹已退色，勉强把内容看下来。这是我的岳父齐望老师1989年10月20日写给郾城县教育局主要领导的一封草稿。
信中反映三个问题，一是职称问题，二是住房问题，三是医药费问题。过去他健在时这些问题没有听他说过，对他工作、生活存在什么问题没有解决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起早贪黑从家里到学校两点一线的来来往往，见人乐呵呵的。星期天、节假日忙着备课。不知用什么语言形容他任劳任怨的品格，高尚师德师风，高水平的工作能力，敬业爱岗、默黙地奉献精神。看了之后，顿时胸有成竹。
我沉思一会，想起大文豪苏东坡的一句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到这不正是我寻来寻去想要找的素材吗？老人的形象立刻呈现在眼前……
记得1983年我在召陵人民公社做秘书工作，在我由预备党员转为正式党员时，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让他给我工作曰记上题一句话以示鼓励，他毫不犹豫的写到，xx同志：望你做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当时年轻气盛，想有更大的作为，嫌他提的标准太低，也不多写几句，我很为不解，现在方觉这句话意味深长……
我不是他的学生，但他是我的人生导师。1984年的春天省委组织部为了落实党的十二大精神，要求青年干部达到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四化”标准，要求在职年轻干部带职带薪脱岗两年参加培训，前提条件是参加考试择优录取。我把文件精神告诉了老人，他说：“这对你来说，是提升自已的好机会！要抓住这个机遇。”我犹豫地说：参加工作几年了，过去学过的东西都忘完了，特别是数学。他说水涨船高，都是这样，你抓紧时间报名，请假复习，我给你辅导。除文化课外给我买了大量的书籍，哲学、政治经济学、时事政治等。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讲了因式分解、解方程及应用、几何、解析几何。他的解题及分析问题的逻辑性很强，在关键时不停地提问，使你顿时开悟。当年数学考试95分，综合成绩优异，最终被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党政干部管理学院录取。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老人的鼓励帮助，我可能会碌碌无为……
听岳母说，他对人谦和，不爱张扬自已，是解放初期河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从信中可以看到他毕业后在郾城县一中教书，在当时五个毕业班中，他所教的班级是最优秀的——其他班级每年保送10名毕业生，他所负责的班级每年保送14 人——1956年他响应党的号召，为了支持农村，服务基层，放弃了优越的城市生活条件，回到召陵高中任教，一干就是33年。
他教过地理、历史、数学……凡是听过他课的，都说他的课讲得好，有特色，善于抓重点。提纲挈领，启发式教学，反对死记硬背，从不填鸭教学。业余时间，自制教具模型，给学生补课。他上课时从没有做小动作和交头接耳的。每年高考临近，在校园内总能看到他给毕业班的同学上公开课的身影。时常把家庭条件差，生活困难又热爱学习的学生带到家辅导作业，留下吃饭。他讲几何课无需教具，可以不用圆规、直尺、三角板、量角器，往往是在黑板上找着圆心的位置，根据半径大小，一笔用弧线画成圆的图形，和用圆规画出的圆一模一样；不用直尺，三角板可以画出需要的几何平面图形、立体图形。教地理可以直接画出中国地图、世界地图，把中国、世界的河流、山脉、气候、物产、矿藏、风土人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讲历史，把历史事件，人物的历地位，经验教训讲得深入浅出，常使师生惊叹不已，受益匪浅。
1977年恢复高考后，连续13年，地理历史课成绩在全县排名第一，考入重点大学、名牌大学的学生层出不穷。召陵高中当年在漯河市是榜上有名的，按他教学成果和成绩可以说是当时教育界名副其实的名师、优秀教师了。工资可上调两级，享受高级职称待遇。可是，每次调资、职称评定，都没有他，职称评定，工资涨薪，自1956年到1990年连续33年没有晋过一级，工资调整没有涨过一分钱，这在当时是没有的。并且召陵高中没有给他安排住房，一直迁就着和岳母挤在林庄小学的一间小草房子内。后来积劳成疾生病，去郑州看病，来往车费，所用药费学校也没有报销过一分钱。但这些不公平不合理的待遇，並没有影响他的育人热情。
一次给他过七十岁生日，无意中给我说了三句话，意思是不争名争利，“只能别人对不起我，但我不能对不起别人；只能自已吃亏，但我不能让别人吃亏；只能让别人看不起我，但我不能看不起别人！”
后来他反映的问题得到教育局党委的高度重视，派员进行调查，情况属实，认为这样的问题不应该在这样优秀的教师身上。是也，非也？当年县教育局对他提出的职称、工资、住房等问题，逐条解决，算是给他退休后的生活增加一点亮彩，对老人心理，思想上也是一个安慰。
现在回想他几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得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他应该得到的报酬，应该享受的待遇当时为什不能享受？
曰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不仅是物质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折磨！从这个草稿纸折叠的痕迹看，不知重复折叠多少次！为反映这个问题，自已思想不知斗争多少次！听说他在学校期间好主持公平、公道，也帮别的同志解决了不少问题，可轮到自已的困难和问题却无能为力，听之任之。现在我始终不解，当时他的学生己桃李满天了，可他始终没有给任何人透露一点心声！他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一直没有把这些问题反映给局领导，为什么直到退休才把这问题反映出来，这需多大的忍耐！多大的容量！这大概就是他说的认吃亏吧！也是只能别人对不起我，我不能对不起别人的最好诠释吧……
老人退休后没多久，他听说老家周围村庄有很多家庭成为空巢，剩老人和孩子，上不成学，实在闲不住，就想发挥余热，为家乡父老乡亲办点事，就自做主张回齐庄村招了两名教师，在一个平房里办了一座小学，收的都是临近村庄的小孩子，大概有二三十个学生，每天从召陵林庄到齐庄步行来回六七公里授课。教师没有工资，办学没有经费，他就从自己的退休工资里贴补。寒来暑往，风里雨里，坚持有六七个年头，解决了学生上学难的问题，成了一时传颂的佳话。
他生活朴素简洁，没有不良爱好，严格要求自已，也要求我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搞特殊化，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常说，对自已要求严点，路子会越走越宽，越走越远，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离休后他从乡下去城里办事或看病取药的次数很多，来往几十公里，他坚持挤公交，从不让安排车辆接送，有一次安排好的车辆开到他跟前，硬是坚持不坐，婉言谢绝！
在他生病的后期，可能知道来日无多，语重心长对我们说，你们还年轻，趁年轻要多干一点事，对人对已都有益处；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谁也抗拒不了，后事我想的很通，到时不要大操大办，越简单越好，不给你们找麻烦，也不给别人找麻烦；我的学生很多，大多都在职，同事也不少，不要通知他们，打扰任何人，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如今先生远去，可他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敬业爱岗，为他人想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抚今追昔，感慨无限。他生前在组织形式上没有加入中国共产党，但是他的工作实践上，早已入党了，这是大家对他的公认。在他去世前漯河市广播电台对他专门采访並进行专题报道——《记召陵高中优秀教师齐望森先生》。至今，播言员那铿锵的语音还响在我的耳畔……
高山仰止
景行行止
虽不能及
心向往之
云山苍苍
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
【作者简介】王彦邦，又名子彦,艺斋洪山梅庐,河南漯河人。中国万里行书画家协会会员。许慎书画院理事,南京长江书画院名誉主席,中国翰林书画院副院长,中国中外名人文化研究会名誉副主席,吴道子书画院客座教授。自幼受故乡许慎文化影响,工作之余学习书法、绘画、篆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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