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诗意

    作者：刘琪瑞

　　金圣叹是明末清初的大才子，也被后人称为“大怪杰”，嬉笑怒骂，快意人生。除了评《水浒》评《西厢》，他也写诗，诗里洋溢着闲情逸致。他似乎对小青虫感兴趣，其《今春》诗云：“今春刻意学庞公，斋日闲居小阁中。为汲清泉淘钵器，却逢小鸟吃青虫。”他想学东汉末年的庞德公，做一名隐士，汲水浇菜园时，看到了小鸟吃青虫，这画面感太强，令人生出无限向往。

　　还有一次，他访友不遇，“访君无一事，不遇亦悠然。”又看到了什么？“野菜绕门出，小虫当户悬。”友人门前生长出很多野菜，吐丝的小青虫从树上垂挂下来，好悠闲好惬意啊！

　　金公诗中的青虫大概是菜园里常见的菜青虫。菜青虫的样子很萌，长得胖胖的、肉肉的，通身碧绿，看着鲜艳可爱，难怪金圣叹对它念念不忘。菜青虫养肥了，会变成蛹，变成蛾儿，白色带斑点的粉蝶，在菜花间翩翩起舞。

　　不过，对人类来说，菜青虫是害虫，喜食叶片肥厚的甘蓝、花椰菜、油菜、萝卜等蔬菜，尤喜啃食小白菜，钻菜心。治虫，以前基本不用化学农药，都是使用土法的生物农药。我记得母亲常念叨一句农谚：“菜青虫，危害重，苦楝叶子要它命。”那时，乡人采摘苦楝树的鲜枝鲜叶，用石臼捣碎了加水泡，过滤去渣，用苦楝水喷施，可以起到杀虫效果。

　　等到菜青虫长成了个儿，泛滥开来，苦楝水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菜叶上就会留下大大小小的虫眼。每每看到小菜园里的蔬菜被啃咬得斑驳一片，母亲倒会自我安慰，她笑笑说：“地里的菜呀庄稼呀，一半是让我们吃的，还有一小半呢，那是留给虫儿的......”。

　　我不喜欢吃“虫眼菜”，觉得被菜青虫爬过啃过，有点埋汰，会一棵棵挑拣出来。母亲则笑眯眯地说：“这些圆的方的大的小的虫眼儿，你尽可以把它看作一幅画，菜青虫画的画儿.....”。

　　母亲没有多少文化，她不懂诗，压根不会知道300多年前金圣叹的“青虫诗”，但她关于青虫的话充满了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