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情怀

    作者：厉勇

　　每个春天，走在路上，我总是习惯性地抬头仰望。看头顶的那些行道树一点点萌芽，一点点从写意的浅绿，变成一团团浓淡不一的明亮的球形火焰。我知道，那些行道树汇成了一条绿色的、汹涌的、壮观的、流淌的河。那么新鲜张扬的绿色，在阳光下像河水一样向远处延伸。不经意看此时的天空，也总是澄澈的、干净的、湛蓝。

　　于是，在每天必走的人行天桥上，我总会停留片刻。因为桥下是一排粗壮的香樟树，它们的枝枝杈杈刚好在天桥附近奋力做伸展运动，它们密密匝匝的绿叶正好让我伸手可及，它们的枝叶上还长出了一串串细碎的小东西——应该是花。每次靠近，我闻到了淡淡的柔和的香气——那是香樟散发出来的独有的清香。每到春末夏初，香樟的香气总是弥散在空气里，让我感觉像洗了一个热水澡，或者在森林里吸收了很多负离子，全身心地放松和舒服。

　　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蔷薇，一朵朵，一丛丛，黄的、红的、粉的、白的，衬着深沉的绿叶，开得特别热烈。它们的香气虽如梅花暗香浮动，然而一旦汇集起来，就在空气里酝酿出一种好闻的清新气息，令人沉醉。

　　草木吐出了炙热的香气，花粉的香甜也糅了进去，凉爽的风里夹带着清香，让喜欢的人心里满足而平静。是的，草木的香气总能给人安慰。草木在风中摇曳，我的心在风中沉静，好似落入碧绿的湖水中。

　　美学家宗白华说：“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我发现自己对草木的确一往情深。

　　有些温润如玉的男子或者气质高贵优雅的女子身上，似乎也带着好闻的草木气息。他们颜值很高，而且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行走和生活，似一棵棵安静生长的绿色植物，浑身充溢着温和、平静和绿色的能量。

　　而那些有灵魂香气的睿智老者身上也是如此。作家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如此写道：“他们捡枸杞子其实只是玩！一边走着，一边捡枸杞子，这比单纯的散步要有意思。这是两个童心未泯的老人，两个老孩子！”其实，汪老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这样的老人，到了一定年纪，见多了花开了又落，叶盛了又黄，于生命深处，目光所及，都是安宁与自由的世界。他们内心的安静逾过盛年，隐秘着某种淡淡的草木香气，一日盛过一日。

　　草木香气令人陶醉，而拥有草木情怀的人，灵魂自带草木香气，像草木一样吐露芬芳。草木情怀本就是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