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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趣
梅趣

发布时间:2012/12/27 新闻来源:西部在线

  《诗经》里说,“  有梅”“墓门有梅”,这是对“梅”的最早记述。其后有名的典故,像三国时曹操的“青梅煮酒”,南北朝时宋武帝之女寿阳公主的“落梅妆”,其实都是孕育梅之韵的前奏。梅真正融入文人的情趣里,是在魏晋南北朝,此后,经过盛唐的发酵,至宋达到了艺术的制高点。这期间,沿唐及宋至元,诗吟词赋曲和,使梅的天然个性与文人骨子里的优雅,相和得妙趣横生,生出许多雅致的韵味。

  南北朝时的诗人陆凯,是第一个咏梅之人。这也是梅第一次独立地作为主角被吟唱。他在《赠范晔》里吟到:“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将岭南的梅花喻作江南的春天,托驿使带到长安。这想象,浪漫无边,跨越了时空的限制。

  唐朝大诗人王维《杂诗》曰:“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以白描的手法,寓巧于朴,简洁而形象地刻画了厚重的情感,浓郁又朴素。

  梅之韵前期的味道大致限于此。 

  到了宋代,文人们对梅的欣赏与酷爱,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宋人以浓艳为俗,视清淡为雅。梅花色淡气清,高雅脱俗,正是文人学士所追求的质,所标榜的度。陆游《梅》诗中说:“逢时绝非桃李辈,得道自得冰雪颜。”他在《卜算子·咏梅》里又写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色淡气清,品格兀傲,恰契合了高士之“得道”。像卢梅坡的《雪梅》中“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说的也是这个理。杨万里更是体悟清淡的圣手,竟在《雪中观梅》里将梅、雪浑融来写,创造了亦梅亦雪的绝境:“小树梅花彻夜开,侵晨雪片趁花回。既非雪片催梅发,却是梅花唤雪来……世间除却梅梢雪,便是冰霜也带埃。”雪、梅浑融、互衬,“清”“洁”“寒”的特性跃然纸上。相较之,卢梅坡“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张道洽“质淡全身白,香寒到骨清”对这个质、这个度的抒意要直白得多了。

  林逋可谓写梅姿的第一大高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山园小梅》),“疏影横斜”遂成了梅的代名词。他还有两联写梅姿的诗也同样显赫,一联是“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另一联是“湖水倒窥影疏动,层檐斜入一枝低”,均将梅树特有的老干、影疏、枝横写得入木三分。林逋宁肯放弃仕途,隐居孤山,愿以梅妻鹤子,终了一生,可见其对梅的痴迷。陈亮《梅花》诗中用“疏枝横玉瘦”来贴切疏影瘦枝,也收到了异曲同工之美。想来,陈亮曾两次被诬入狱,如此的感喟也是诗言心声。

  宋人的表现手法也是匠心独运的,以致后来几个朝代的效之者剑走偏锋,令人叹为观止。梅花色淡,枝干瘦,配合其环境的又是淡月、烟影、竹篱、劲松、清水、瘦竹、寒雪,这就从各个角度相得益彰地衬出了梅的“高标逸韵”(陆游《梅花绝句》)。南宋词人扬无咎在《柳梢青》中说:“雪月光中,烟溪影里,松竹梢头。”汪士慎《题梅花》诗说:“冰华化水月添白,一日东风一日香。”扬州八怪核心人物金农《画梅》说:“清到十分寒满地,始知明月是前身。”张道洽《梅花》中更递上一层:“雅淡久无兰作伴,孤高惟有竹为朋。”梅之“雅淡”“孤高”,惟有虚心、有节、清淡的竹是它的友朋,真真诠释了陪衬的艺术魅力。这样为梅添色增香,真是虚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有意思的是,写出此景此境的人,多半是性情寡淡的民间隐士。

  元朝景元启的小令《双调·殿前欢·梅花》写得很诙谐:“月如牙,早庭前疏影印纱窗。逃禅老笔应难画,别样清佳。据胡床再看咱,山妻骂:'为甚情牵挂?’大都来梅花是我,我是梅花。”曲子写作者在月牙、梅影的清幽境界中沉醉艺术创作的痴迷情态,以致山妻怒嗔,可这丝毫也没有打破他画梅的艺术构思,不觉中已成了梅花的化身。这景元启该是个没有出仕的处士,在元曲的文化海洋里也就是个粉丝的角色吧,竟也能吟出“梅花是我,我是梅花”的豪气,把淡泊、飘逸、桀骜的底子坚持得一丝不苟。

  梅就这样被虚化了,变成了士人才子寄情咏志、意趣所指的理想寄托,变成了申诉理想、虚拟人格、道德操守评价的一个符号和载体。它是我们浩浩泱泱历史文化海洋里一颗异彩纷呈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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