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释

　　作者: 张欣

　　年终，一个朋友给我写了长邮件，历数沉积一年的怨忿与不满，看后有些吃惊，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开口就可以说“猪头，你在干什么”的那种朋友，想不到嘻嘻哈哈的外表之下其实有些矛盾已经伤筋动骨。一开始，我极有和她彻夜长谈的冲动，把她说的那些事一件一件梳理清楚，解释清楚。事情都是有影儿的，但其中掺杂着许多误解和歧义。

　　冷静之后，开始做一些反思，最终发了几个字的短信向她道歉。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她明显情绪好转，我也没有感到更多的委屈和不适。良方就是不解释。事实上，解释是一件非常累的事，先不说还原当初的场景，当时的对话，凡此种种不可能像影视剧中的闪回那么精准，这一块就不知要费多少口舌。好吧，还原完毕，你怎么想？我怎么想？你这么认为，我那么认为，再把潜台词重新斟酌一遍，然后开始解释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那个意思云云。总之想一遍都是浩大工程。最重要的是，人性中有选择性相信或遗忘的特点，在无法同步的思维中想靠解释转变一个人的看法基本是徒劳。这还不包括说话总有冒泡的时候，说到激动处再一次争辩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

　　此外最核心的问题是这个朋友还要不要交下去？如果不想放弃那又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如果决计分手不再来往，那彻查到底分清对错又有什么意义？这也让我联想到生活中的许多事，解释是非常多余的且又有越描越黑之嫌，基本达不到我们预期的效果，只会平添烦恼。张中行先生几乎用了一生，才让我们了解到他并不是《青春之歌》里面的余永泽。他晚年的著作大火，从未专门书写或解释别人对他的歪曲或曲解。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气度。艺术作品也是一样，电影《一代宗师》里有那么多令人不解的画面，导演并没有喋喋不休地去解释，还有李安大师，他的思想全部都在镜头和影像里。

　　凡事落入了解释或不解释都浑浊不清的状态，便是值得怀疑的。一段友谊，一份爱情，若是善缘必定简单清澈。如果需要许多理由或解释去掩饰、美化、扶植和小心翼翼，终会让人身心疲惫。更多的时候，我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去做那个稍微清醒一点的角色，宁可眼看着美好的情谊付之东流却挡不住当时的负气、较劲，其实所有的解释都在说服我们内心的那个顽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