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涅《目光》

一个优等生，就是老师一件成功的作品；而一个差等生，无疑是老师的失败之作。面对差等生，老师总有借口:“朽木不可雕也!”
阿槐是个优等生。
阿呆是个差等生。
何老师看阿槐的目光是旖旎的，一如学校前汩汩淙淙的小溪。
何老师看阿呆的目光是冷峻的，一如学校后山冷冰冰的山石。
阿槐聪明，语数外等主课，门门清爽；阿呆糊涂，除体育课外，几乎所有的功课如一锅烂粥。
阿呆体育在学校夺了标，何老师仍一脸严峻，对阿呆说:“其他功课也要紧跟上!”
阿槐体育拖了后腿，很是泄气，何老师仍笑笑的，对阿槐说:“不就一门体育么，你其他功课是遥遥领先的!”
学校后面有一块坡地，划了片儿，分给学校老师种菜，以补给生活。老师们忙，常常找阿呆去莳弄那菜地，阿呆就成了种菜专家，凡经他手莳弄过的菜，青枝绿叶，蓬蓬勃勃地长，很肥硕。
老师们都夸:“阿呆真会种菜!”
何老师难得一笑，说:“这阿呆天生种地的料!”
阿呆受了表扬，只嘿嘿地笑。
阿槐见阿呆受老师欢迎，也去菜地帮忙。
何老师见了，斥道:“回教室去，这不是你做的活!”
阿呆很得意，觉得自己总有比阿槐强的地方。
阿槐就很窝火，心下说:“不就是种菜么!”
初中毕业中考，阿槐没报高中，报了中专。他家境不好，父母想让他早早毕业了，工作，挣钱。阿呆没报中专，报了县上高中，自是一败涂地。阿槐一下就考上了市里的中专，他是这所乡里中学惟一考上中专的。学校轰动了，上上下下，欢欣鼓舞。学生都用一种羡幕的目光看阿槐，老师都用一种骄傲的目光看阿槐。何老师却说:“这孩子可惜了!”他觉得阿槐应该上高中，然后上大学的。但他眼睛分明放着光，晶莹莹的，阿槐毕竟是他一件成功的作品。
何老师补充说:“能考上中专也好!”
送阿槐去市里上学的那天，学校师生几乎倾巢出动。何老师送阿槐一支笔，叮嘱道:“常来信。”
阿槐一脸欢喜，说:“我会的。”
阿槐去了市里，只来过一封信，便再没了音讯。阿呆没考上高中，下了学，还经常去学校为老师们莳弄菜地。然而，他去年，也没了踪影，说是去乡上种大棚蔬菜去了。
学校教室年久失修，尤其原来阿槐和阿呆所在的教室，刮风漏风，下雨漏雨，成了危房。学校没钱，乡里也没钱，学校就贴出告示，请求社会各界支援，说谁出3000元翻修那教室，教室就以谁的名字命名。
阿呆见了乡里告示，去了学校，找到何老师，一把掏出3000元，说:“拿去盖房吧!”
何老师呆了，虽心下不情愿，但还是说:“好，既然你拿了钱，这教室就用你的名!”
阿呆笑了，说:“不，还是用阿槐的名字吧。”
何老师一惊，“为什么?”
“阿槐是个好学生。”
何老师的眼睛湿了，看着阿呆扭头走去，那眼中的背影迷迷离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