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导读：
这世上的人本没有什么上下优劣之分，只有活得明白本分与活得僭越放肆之分。
“末代皇弟”溥杰写过一本回忆录，当中除了记载清末民初诸多见闻，还有一些细枝末节读来也颇为有趣。某天年幼的溥杰问额娘，知不知道市面儿上鸡蛋多少钱一斤，没想到醇亲王福晋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问这些作甚？这是下人们该操心的事儿，咱们犯不着费这个心思，让人笑话！”
说这话的醇亲王福晋，既为溥杰之母，也是清末名臣荣禄的小女儿，自小就被慈禧太后宠爱，养在宫里，后来又经太后亲自做媒，嫁给了最得宠的小醇亲王载沣，可谓金枝玉叶。来自他们母子的这一问一答，就展示了皇亲贵胄眼中习以为常的不平等世界，一句轻飘飘的“下人们”，演绎出骨子里十足的优越感。
虽然溥杰笔下那个令人心悸的旧社会已经远去，但下人和所谓上人二者并存的世界，多多少少还停留在人们的心里。上人下人的物理身份虽已消失，但心理层面的身份阶级隔阂还多少发挥着作用。这种隔阂绝非改朝换代所能革除，只能时代发展思想进步才行。
下人和上人就是个过时的思维误区，只有把自己界定为既不是上人也不是下人的普通人，才能真正和这个时代合拍。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你就不需要去费心揣摩对方的阶层地位，只需要就事论事，只管放心凭本事吃饭就行。就如《射雕英雄传》里的洪七公，老人家看似是个整天穷乐的老乞丐，实质上却武功高强匡扶正义，活得通透、潇洒。
一旦内心深处着了尊卑有别的道儿，满脑子想着自己如何不当下人，如何当个上人，或是如何挤进心目中上人的圈子去抖抖上人的威风，那就无疑把自己的生活搞得相当不堪。因为这种人一方面要忍受“老上人”的压迫，另一方面还要强撑门面在“下人”面前摆谱，这种一边海水一边火焰的处境最容易让人精神分裂。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紫禁城漫录》，里面专门有一章节谈及清代后宫妃嫔的生活待遇。像皇后、贵妃这样得宠尊贵的主子，冬天取暖需要的炭、夏天纳凉需要的冰，都是成筐成篓地享用，诸如猪羊牛肉蔬菜蜜饯干果这些食物也是每月几十上百斤足额供给；而最低等级的常在、答应们，那就是要什么没什么，吃饱穿暖就算不错，更要命的是这些待遇差别也牵连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人都是懂得趋利避害的，谁会愿意一直服侍一个没前途没底气的主子呢？所以说，即使贵为皇上的枕边人，如果不像甄嬛那样钻营宫斗，命运就会比下人们还惨。
和妃嫔命运有一拼的还有官僚。虽然人人都饱读诗书满腹学问，但要想活出个人样耍得出官威，仅满足个七品县令不着四六是不行的，必须不断交际逢迎巴结上司，如此才能保留跻身权力中枢的可能。翻翻《二十四史》，像海瑞那样甘心每天吃青菜固守底线的官员少之又少，而打破头拜权臣为干爹，不辞辛苦为上司当下人的事例则数不胜数。形象高大如抗倭名将戚继光，为保住官位也得向权相张居正送钱送美女；赫赫有名如曾国藩，也得专门花时间结交权臣穆彰阿，学习讨皇上欢心的秘诀。
在上人与下人对立的封建年代，可谓人人都深陷围城之中。里面的人想冲出来尝尝自由的滋味儿，外面的人想冲进去撒娇耍威风。归根结底，这都是天然的阶级差别和阶级的副产品功名利禄在作怪。
其实，除了“上人”和“下人”，封建时代还有另一种人活得安之若素。
宋朝野史中有一则记载。一位商人因缘际会娶了权相蔡京府中的厨娘为妾。洞房第二天商人心血来潮，非要小妾为自己做几道蔡大人喜欢吃的菜肴，希望过一把权相的嘴瘾。没想到小妾风轻云淡地说自己根本不会做菜，只是蔡府中专门负责剥葱剥蒜的帮工。“大人平时喜好的菜肴，咱家也未必寻得到置办得起！”一言既出，把个孤陋寡闻的老爷羞得满脸通红；再比如《红楼梦》开篇中那位著名的官府老门子，看贾雨村不得官场要领也是一番好心，传授给他“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这首歌谣，为刚刚晋身官场的穷秀才指点了迷津。
这小妾和老门子就是我说的“另一种人”。他们虽然没有进入“上人”的行列，却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从而泰然处之。真有了这种看清现实默默生活的淡然，下人也就不再是下人，而是真正懂生活会生活的人。话说回来，既然古代都有不被身份羁绊懂生活的聪明人，我们这些现代人还有必要死抱着“上人下人”的逻辑陷阱不放吗吗？
人生而自由平等，这一点不言而喻，没必要硬去分出上下之别来。每天尽心尽力对待生活，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才是人的本分。非要把人界定成高低上下，骨子里还是利益惹的祸。封建时代生产力不发达，能果腹能用来享受的东西少之又少，所以统治阶级才会使出这套尊卑之术来惑众，把百姓看作牛羊一样能驱使的下人，如此统治者才能心安理得。
不单中国的封建社会是这样，外国也是如此，甚至西方的封建社会表现更甚。西方的国王分封各级贵族，然后大伙一起面对下等人作威作福。一旦上人下人之间没了缓冲余地只剩下对立矛盾，那接下来就是终极大洗牌。法国大革命就是这个道理，被苛捐杂税逼得无路可走的平民起来抗争，直接用断头台把贵族搞得人头滚滚，可见上人把下人逼急了，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现在的情况自然不一样，人们讲究的是平等自由公平竞争，没谁会不识时务地再区分什么上人下人来。但表面上的痕迹好消除，心里的烙印难磨灭，毕竟很多人还在不自觉用二十一世纪的衣服包裹自己那颗食古不化总想仗势欺人的心。
比如新闻里豪车车主一言不合就要扇清洁工的耳光，明显是把拿着扫帚美化城市的劳动者当成了苦哈哈的下人；比如有的单位分发盒饭工作餐也要划分上下等级，给领导送小炒给普通职工送大路货，这是下人心理作祟不惜作践自己和同事，实质上还是心存高下等级之分，实不可取。
这世上的人本没有什么上下优劣之分，只有活得明白本分与活得僭越放肆之分。一旦人忘记了本分，也就会被所谓权势地位这些附加产品，甚至被在哪里当差、在哪里吃饭、和谁交往这些边角料谈资所迷惑，硬着头皮给自己和别人贴标签，把自己复古成了上人。
时代不同了，还是不要当真为好。
END
小编其人
小皮流流（另一网名：皮皮中尉）：现为某主流媒体主任编辑，“天涯文学”签约作家，“360个人图书馆”原创达人；在本职中品味业务骨干的充实，在读书写作中聆听先哲的教诲，在陪伴妻子女儿的过程中体会最纯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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