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导读：
合作发展、团结友爱，是人类的初心，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无论科技如何发达，这份初心都不能变。
十几年前，我和几个同事去影院看了香港电影《黑社会》。大家虽然被任达华、梁家辉、古天乐这班影星的演技所折服，却也对片中场面不够宏大的几场打斗戏感到些许遗憾。十几年后再次观看影片我有了恍然大悟的感受，原来杜琪峰当初执导这部电影，并不只是为了用“打打杀杀”换取票房。他所想表达的，也许远不止于此。
香港庞大的黑社会组织“和联胜”又到了推选大当家（话事人）的关键时期。组织内部两个实力雄厚的“分区负责人”乐哥和大D，为当选“话事人”明争暗斗。由任达华饰演的乐哥，向来为人宽厚古道热肠，拥有良好的口碑人设，而由梁家辉饰演的大D，一向作风剽悍手法强硬，自然也在组织内拥有一帮铁杆拥趸。
两个人虽然都想当“话事人”，但行事风格迥异。乐哥用“打进尖沙咀、有钱大家赚”的宏伟愿景作为竞选口号，四处寻求元老派的支持，因为只有这些辈分高的元老才享有投票权；大D则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惜投下重金收买元老派成员，打算以贿选手法取胜。
在元老会议中，“和联胜”资格最老的添叔一锤定音，将阿乐扶上了“话事人”宝座。气急败坏的大D一面疯狂报复，绑架虐待收钱不办事的元老龙根哥，一边威胁上一任“话事人”吹鸡不准将象征“和联胜”最高权力的龙头棍移交给阿乐。至此，故事的焦点就由一地鸡毛各怀鬼胎的“民主”选举，迅速过度到血腥残酷的龙头棍争夺战中。
在抢夺龙头棍的过程中，“和联胜”其他各区“领导人”在阿乐和大D之间观望徘徊，然后迅速下注，而东莞仔、飞机、大头、师爷苏等这些帮派的新生代则凭借各自的表现开始崭露头角走上前台。伴随懦弱的吹鸡突然横死，口无遮拦横冲直撞的大D逐渐觉察出一丝不妙，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倒向了阿乐，神秘的龙头棍也辗转到了阿乐的手中……
《黑社会》讲述了一个充斥着矛盾冲突的荒诞故事。想想看，在二十一世纪现代化的香港街头，贩卖摇头丸、替人看场收保护费、组织卖淫当老鸨，手段阴狠残暴的黑帮分子们，竟然在向“同仁堂”“狗不理”这些“百年老字号”看齐，动辄宣扬自己悠久的帮派历史文化，这本身就是一对矛盾。
于是，矛盾、对立与冲突，就成了影片导演有意向观众反复传达强调的理念。发黄晦暗的帮派揭帖与灯红酒绿的现代生活对立，忠义千秋的誓词与不堪入目的行为对立，更刺眼的对立则是道德与欲望的冲突，人人都在说一套做一套，在口是心非的舞台上投入地活着。时代在变，那个把“忠孝节义”挂在嘴边，把“反清复明”视为毕生志向的“和联胜”早已被金钱物欲所湮没，沦落到社会最边缘，让人看过不禁心生悲凉。
影片中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而这些人物的矛盾心理则更加引人关注。这其中有始终恪守帮规漠视时代变化的人，比如德高望重的元老添叔。他一生都相信“辈分”的威严，把“和联胜”的帮规置于最崇高的地位。在陈设宛如“和联胜”历史博物馆的家中，添叔竭力保护着信念，即使他早就明白，人心已经被金钱吞噬，大家只是为了混饭吃，即使他很累，也要拼尽全力坚持。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最倾心的阿乐。
不幸的是，添叔看走了眼，阿乐表面仁厚，实际却是比大D更毒更虚伪的狠角色。他的“过人之处”在于看破不说破，把“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径坚持到底，只要利益不要帮规，只认赚钱不认情义。为了当上“话事人”，他多年扮演好人四处撒钱替兄弟们排忧解难；为化解同大D的斗争，果断出手除掉打算当警方污点证人的吹鸡；他在同其他帮派打斗的过程中表现得比大D还冷血。虽然众人看不透，唯有乐哥活得最通透，因为“时代不同了，最重要的是生意。”他驾轻就熟地耍着两面派，用虚虚实实的一套左右逢源。这样的组织，唯有娴熟的伪君子才能轻松驾驭，因为这样的组织早已精神分裂，失去了判断力。
在这个精神分裂的组织里，所有人的行为举止都一本正经，却又在故事脉络中显得与现实格格不入。忠心原则恪守帮规的大头，到头来却被“修理”得头破血流；大大小小的“领导人”们虽然口口声声念叨着“虽不同生，死愿同死”的誓词，背后却在算计价码时刻想着杀戮和背叛；只身闯入重围身负重伤的“飞机”，到头来只是帮派内斗的牺牲品；而自身当着“和联胜”律师靠法律混饭吃的师爷苏，最崇拜的却是“撞死警察够威风”的后起之秀东莞仔……
打着“兄弟同心”旗号的“和联胜”，其实早已在时代的洪流里腐烂溃烂，沦为市民侧目、警察提防、社会不容的残渣余孽。而帮派中所有人对此视而不见，大家误以为，时代变了人心也要变，只有变得更彻底，前途和“钱途”才会更灿烂。
所以，不用我费力介绍《黑社会》这部电影还有部续集，大家猜也猜得出这些人物的命运轨迹。他们只能用更残酷的杀戮巩固地位，只能用更没有下限的勾当去赚取利益。因为在深陷物欲旋涡的组织内，没有人懂得换一种逻辑，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只能在恶性循环中一路狂奔下去。
之所以我认为电影《黑社会》并不局限于只讲述一个矛盾荒诞的故事，是因为这样的逻辑在现实世界中也并不鲜见，这其实是人类总要承受的悲哀。
首先是香港。影片《黑社会》中的人物生于斯长于斯，处处时时体现出香港这个特殊城市的独有心态。一方面很多人深深浸润殖民统治的文化，把歧视大陆崇拜洋人看作理所当然，一方面这些人固守优越心态，一味追随那些西方“主子”的趋势，反倒丢失了黄皮肤中国人所应有的初心自豪感。所以这部电影看似在讲帮派分子的人生，其实也在折射相当一部分人的内心世界，剖析这个城市为何十几年裹足不前。
而这些人追随的“主子”们是不是就前途一片光明呢？我看未必。上世纪肆虐大半个地球的德意日法西斯就是明证。他们把人类曾经珍视的道德准则丢进垃圾堆，依靠武力掠夺来征服世界。秉持着这种“森林法则”“社会达尔文主义”思路，他们的战略只能是不断侵略扩张，用被征服国家的资源财富喂养自己不断加大的胃口。这样的逻辑不可能持续，只能自取灭亡。
更可怕的是今天，当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为了保住“老大”的位置开始不要脸，不择手段挤压别国生存空间时，他们也在盲目自大无往不利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因为他们信奉的理念同“和联胜”一样，时代变了，那些宣扬友爱和谐的陈词滥调只配丢进垃圾堆，唯有利益才最抢眼！
回望历史就不难发现，人类从茹毛饮血到科技昌明，靠的并不是没完没了的博弈争斗。倘若如此简单粗暴，人类始祖早就被其他巨型动物给灭绝殆尽了。人类的今天，实质上取决于成熟的合作和情感的连接，正是有了大规模集体合作和“家庭”“族群”“国家”这样的道德信念，原本一盘散沙的人类才逐渐变得强大，最终成为这个星球的佼佼者。
合作发展、团结友爱，是人类的初心，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无论科技如何发达，这份初心都不能变。如果像影片中的“和联胜”那样彻底变了、扔了，堕落了，人类也就彻底失去了希望，沦为物欲漩涡中的可怜残渣，不消什么天灾末日，自己就能自行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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