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南方,这几年因为疫情原因,我常常怀想北方的春天。
怀想,不一定是想念,只是觉得离别的久了,有一种想回去看看的念头,但我也知道,我怕回去,会毁掉我心里残存的那点儿美好的念想。
前天晚上看了一眼七点的新闻,里面有北京街头的画面,灰头土脸的街头,穿着黑灰衣服的行人,我的心里就叹息了一下。就像鲁迅说的那句话:我心里的故乡,不是这个样子的。
北国的春天应该是什么样?说不上来,认真想想,也许应该像歌曲《北国之春》里唱的那样。
02
我怀想中的北方的春天,应该是先从化冻开始的,河里的冰化开,水变得活泼,所谓的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然后柳芽变黄,鹅黄色的颜色,是春天的颜色。
麦苗儿泛绿,麦田里变得松软,荠菜开始长得肥大。
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会在田间地头种菠菜,那种贴着地长的,我奶奶说叫地扑棱的菠菜,烧咸汤喝,特别香。自从我离开家乡在外地讨生活,就再也没有吃到那么香的菠菜了。特别是在南方,气温高,没有霜冻,很多蔬菜没有经过霜打,不好吃。岭南的很多地方,干脆不长荠菜。因为荠菜的种子,要低温冷冻后才发芽。
在广州这边,我曾经问过一位开上海馄饨店的老板娘,她们家的荠菜馅是哪里来的,她告诉我,是空运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真假。
03
我小时候,家里的院子里有几棵大槐树。每年春天的时候,槐树的嫩芽冒出来,嫩黄嫩黄的,可以摘下来炒槐芽吃,或者用来煮粥。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奶奶就用竹竿,绑上铁钩,钩槐芽,我在地上捡,或者我爸爸爬上树,在树杈间坐着,骑在树杈上,用铁钩钩。
树上有老鸹窝,老鸹就是乌鸦,它们会从河边沙滩上叼来鹅卵石,放在自己窝里。我爸爸从老鸹窝里找漂亮的鹅卵石给我,说这是老鸹枕头,老鸹睡觉居然也需要枕头。
槐芽变成树叶,就老了,不能吃了,这个时候,槐花就开了,可以掰槐花,槐花可以吃。可以用来蒸槐花窝头,或者蒸槐花饼子。
还有榆树,榆钱长出来,爬到树梢摘榆钱,蒸窝头,或者槐花饼子。
还有香椿,也可以吃了。香椿拌豆腐,还有香椿炒鸡蛋。我老家有句话,叫香椿炒鸡蛋,好吃不好看。
在广东这边,有时候也能买到香椿,一小把,很贵,一点儿也没有小时候的味道。
据说都是大棚里种的,激素催熟的,所以不香。
04
我晚上昨天看了看天气预报,我所在的城市,气温17度,青岛3度,北京3度,我老家5度。
环球同此凉热,只能是心愿。
我曾经看过千昌夫演唱《北国之春》的视频,唱到家兄就像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真的泪花点点。
05
想起来前几天听人说,今年闰二月,也就是说,这个春天会特别漫长。
怪不得我会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呢。
这几天老在琢磨下面这段话:
人生一定会遇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的时刻。
发现过去的道路走不通了,却还不知道新的道路在哪里。
就像是 17 世纪初的人类,在亚里士多德体系瓦解之后,连 “为什么石头会下落” 这样的问题,都无法解释。
然而,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刻,却也是思想涌流,一个浩瀚无垠的新世界正在慢慢形成的时刻。只是往往要等那最后一砖一瓦合上,整栋建筑才骤然出现在眼前。
人生亦然。往往是许久之后回望,才发现已经走过了那个风云千樯的路口。
不要因为畏惧而逃回原来的道路。
不要因为恐慌而失去探索的勇气。
时常想起里尔克的话:“要对你心里所有还未解决的事有耐心。要去爱问题本身,爱上锁的房间和用不熟悉的语调写成的书本。”
去爱上这个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的时刻。
06
同样是叫《北国之春》,邓丽君的演唱版本的歌词,就和日文原版完全不一样。
唉!此时此刻,我在南国的春天里,怀念北国之春,怀念柳树的倒影,怀念槐树的嫩芽,怀念家乡的小河,怀念沉默寡言的人们,怀念曾经爱过的姑娘。
但我又害怕回去,因为一旦我回去 却发现,那已经不再是我怀念的故乡。
就像前几天打了一个弟弟,车窗玻璃上的一行字:
“窗外的风景正在倒退,日子和你都在向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