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端禅师住持并圆寂于舒州太湖县白云山麓的海会寺，故称其为白云守端。 清人张尔岐《蒿庵闲话》说：“近日吾乡蒙师，为童子描'上大人’，常倒书'尔小生、八九子’二句，不知其为韵语也，此语不知有自何时。唯见禅宗正派临济宗载之。提刑郭祥正，字功甫，谒白云禅师。白云上堂日：夜来枕上作得个山颂，谢功甫大儒远访之勤，当须举与大众。乃：'上大人，邱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郭初疑，后闻小儿诵之，忽有省，以书报云。云以偈答曰：'藏身不用缩头，敛迹何须收脚，金乌半夜辽天，玉兔赶他不着。’白云之意，盖欲合儒释而一之。”这个“山颂”，五代时的云门宗文偃禅师摘茶时，开导门下就用过，他说：“摘茶辛苦，置将一问来。”见没人提问，又说：“你若道不得。且念'上大人’。更不相当，且顺朱。”中国文字在“独尊儒术”之后仍然有多次变化，但一直没能主动将毛笔书写变成更快捷的硬笔书写，消磨了读书人无数宝贵的光阴，这与儒家强调“六艺”不无关系。“顺朱”就是用这二十四个字的描红簿练字，从唐代一直延续到了清末民初。其中邱乙己，也有作孔乙己的。练不完的字让人没有功夫自主思考，就像麒麟这东西不存在，但孔子说见到了，你就得接受灌输一样。鲁迅拿来做小说中的人名，是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的。
郭祥正也学禅，听小儿诵才明白。大慧宗杲禅师说过：“儒门淡薄，收拾不住，皆归释氏焉。”从基础练习开始是不错的，素王“上大人”，有弟子三千，贤人七十，高足近十名，克己复礼为仁之类，实在令人讨厌。
白云守端年轻时参杨岐方会被问：记得你受业师作的偈吗？守端熟练地背了出来：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方会听了，只是笑笑，走了。守端禅师很惊愕，整夜不能睡觉，第二天又问方会，这时正好是年末了，方会问：你昨天看到打驱傩的人了吗？守端说：看见了。方会问：你一个筹都没有给他。守端又是非常惊骇，问：这是什么意思？方会说：他喜欢人笑，你怕别人笑。守端一听，终于大悟。背出大家都知道的偈算什么？重要的是自己的见解，喜欢让人笑，也是要有自信的。见解和自信来自哪里？郭祥正明白了儒释需要融汇贯通，白云守端则更强调不断勇于探索的超越。佛家要除心中的我执，不然常处于人与我的对立就难免，被种种俗情妄念所束缚了，和跟着描红簿练字那样，是无法潇洒自在的。
原载《人间福报》2015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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