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我在自学考试时，最没有把握的就是写作，乃至一直到本科的必修课全部合格后，才有“灭此朝食”的决心。捷报传来，细细品味，才知道原来是“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已往的失败，检讨起来：都在于平时习作练习得不够。
写作，与中文专业的其它课程不同之处，在于注重动手能力。其它课程，按照《大纲》要求，死记硬背，加上按要求逐条分析，就比较容易成功，由于惯性所致，自己满足于在教科书上下功夫，结果是纸上谈兵，在实战中就必然败下阵来了。不说别的，考试时间就很有限，容不得一步三回头反复斟酌，也不同于平时坐办公室写个报告、总结什么的，抄上一大段报纸、套话、填上几个数字就完事。所以，最好是一招一式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这就需要熟能生巧的功夫。平时看到军事训练，老是一个拼刺刀的动作，心里常窃笑说这是在愚弄人。现在才知道一个动作的精到与否，直接关系到生命，庖丁解牛，能做到游刃有余，也全在于解牛之多也。
现在时过境迁，写一篇东西，也用不着死抠时间了，偶有拙作发表，总忘不了辅导老师的指导和勉励，除了每次出题限时让我们习作外，还要求我们尽量多写几篇寄给他批改，经他批改的稿纸上最突出的是：有什么新意之处、哪怕是一个较为独特、贴切的用词，他都不会忘记写上一句褒掖之辞。他说：作文之道在于创造，这种创造要表现出自己独特的意识、探索和感情色彩，即美学上所说的：人的本质力量的感性显现，这完全不同于例行会议上形式主义的发言或者早已见诸报章、电视的什么会议的再传达，那只不过是一种机械的运转，听了只有催眠作用。创作在于创造出溶进了自己独特感受的、别人没有的新东西。真正懂得了这一点，能使人一辈子受益无穷。有时觉得自己在跃跃欲试，虽然心中清楚：自己的创作很幼稚，但正如小孩抛块石头到河里，激起圈圈涟漪，毕竟是自己的创造，能自我陶醉一阵子。
古代铸剑的传说：欧冶子自投炉而成名剑。文章也一样，关键要溶入自己的身心。有了参与创造的热情，有了形式、结构、组合方面的充分训练之外，还需要有文句表现上的功夫。古人有“得句贮囊”的美谈：得到外界的启发之后，随时记录下来，经事后整理，便会有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由此及彼的新认识。事事做个有心人，平时阅读时当精妙警策的句子拨动自己心弦的时候，不妨闭卷体会一下，也许从另一个角度，还可以发现它更深一层的意味，于是便成了自己的东西，积累多了，下笔自然有了文彩。
掌握了写作的基础知识，文章的得失往往还依赖于文字以外的功夫，那就是对事物的深入思考与敏感。一个好的作家，往往是一个思想家，这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了，但随着写作实践的日渐增多与成熟，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机械地生活是很累人的，如果能不断地有所发现、寄托和得到安慰，正如为自己酿一杯葡萄酒，喝了能使人消除疲劳。写作给人带来的，便是这种葡萄酒的力量，虽然到嘴边时，常常已是一杯怪味的鸡尾酒，调进了几分狂热、几分无聊和无奈。有位写作爱好者去请教一位作家：自己是否适合向写作这条路发展？作家的回答是：如果你还有别的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千万别走这条路。但正由于它的难，才赋予了它长久的魅力，令天下“英雄”为之折腰。
勤奋与持之以恒是成功的唯一希望，但大方向定了以后，在具体的战术上还要讲究一些灵活性，特别是自己作为一个初学者，“攻城略地”的事是不容易的成功，不妨先打打“游击”，许多同道者不成功的原因，都是因为期望过高，一上手就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恨不得马上写出一部大作来。原先自己也想做一个潇洒的诗人，因为第一篇被排成铅字的习作也是诗歌，但以后接连碰了壁，看来硬着头皮上是困难的，不如拐个弯，写写其它东西，等有所成功后，在向这方面努力也不迟。结果到如今才发现：也许不做“诗人”更好。放弃自己的目标是痛苦的，但放弃以后的“柳暗花明”也不见得不是胜景。总之，无论是想通过自学考试《写作》这门课，还是通过后还想发表自己的作品，都只有牢记天道酬勤的道理，才有希望成功。
原载《中文自学指导》1993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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